江知意拉过她的手,没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的指关节。
岑清伊低头看着她轻柔的动作,心口酸涩,“姐姐怪我吗?”
“没有。”江知意抬眸笑了笑,“明天我们一去去你姐姐家里看看吧。”
晚上,江知意把之前钟卿意交给她的袋子,转交给岑清伊,“这是钟卿意留给你的。”
里面放着身份证、户口本、银行卡、遗嘱、公证书、产权证、领养证等等,岑清伊低头看了半晌,嗯了一声,“我明天上午去给她办理销户。”
“嗯……”江知意想到父亲,江槐已经去办理销户了。
从此,这个世界,不再有江启博这个人了。
离别来得突然,当时来不及有更多的悲伤。
反而是亲人离世后,所见所闻的每个细节都会想到那个人,之后心便不可抑制地作痛。
江知意难过,却又时常像是在梦里,她最近总能梦见父亲。
一切都像梦,有时刚从梦里醒来,她以为父亲还活着。
噩梦醒来会庆幸,那仅仅是个梦,江知意也会懊恼,为什么梦不是真的?
江家的宅子留给秦清澜了,江启博知道几个孩子有出息,遗嘱写明留给秦清澜,公证书,产权证等等证件,都放在家里的抽屉。
谁也不知道,江启博怎么会想到去做遗产公证,似乎一切都在那一天做准备。
江杨后续跟进处理车祸,肇事者抢黄灯,在人行道上加速,责任占了大半。
赔偿不能让人复活,江家也不缺钱,这件事也很快处理完了。
钟卿意的户口在津川市,岑清伊趁机回了趟老家。
身份证和死亡证明提交上去,销户证明盖好红章递过来。
最后,一个人的一生,只剩下一纸证明,证明她曾来过这世上走一遭。
岑清伊原本忘记津川市的家在哪里,后来她和钟卿意聊过,她们约定以后有机会一起回去看看。
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记忆却突然冒出零碎的片段。
老家的房子早已拆迁换新,她在小区里面转了转,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样,她看着曾经熟悉的角落,她曾经偷偷把药丢在那,她曾经在地上打滚儿,哭得不能自已,她能想起的部分时光都不是开心的。
岑清伊下午去秦观园林附近转悠,她几次想敲门江羡林的家门,但一想到江启博去世,她怕自己露出异样的情绪。
岑清伊的车子停在秦观园林附近,她闭着眼睛,回想上次她和钟卿意、江知意一起通过小道去秦观园林里面的场景。
谁能想到,那是最后一次。
岑清伊想着想着,眼眶和鼻尖泛酸,她仰着头,泪水倒空回去。
她现在害怕哭,怕自己控制不住,她不敢回忆过去的点滴,那些她曾经追逐的过去,因为钟卿意的离去,蒙上一层灰暗。
晚上,岑清伊接上江知意,一起去钟卿意的家。
简约黑白色调的家,收拾得干干净净,进门周边放着一个便签。
写着:欢迎你们过来,家里我的个人物品,我都已经收拾捐出去了,剩下的都是家具,可以继续使用的。
江知意打开钟卿意的柜子,空的,床上也只剩下床垫,她把自己的生活痕迹都抹去。
厨房也空空如也,厨台干净照人,仿佛不曾住过人。
钟卿意大概是有洁癖,她家里每个角落都很干净,就连洗手间里都找不到一丝灰尘。
最后收拾这个家的时候,钟卿意是怎样的心情呢?岑清伊无法想象。
书房的座机上贴了一张便签:你们终于来了,我里面的秘密,就要被揭开,希望你们不要太惊讶。
电脑清理的安静,软件卸载全无,江知意凭着记忆找到C盘里的X档案。
第一个文件夹写着“催眠记录手册”。
不出意外,里面有两个视频。
一个简写是JZY,一个是CQY。
两人对看一眼,江知意拉过椅子坐下,“先看哪个?”
“我的吧。”岑清伊也拉来一把椅子。
视频足足有一个小时,画面里的岑清伊淡漠青涩,和钟卿意说话时像是没有任何感情的机器,她没有叫钟卿意姐姐,甚至连看都不愿意看她。
钟卿意是借着聊起她的婚事开展的催眠,她悄悄释放信息素,岑清伊的眼神越来越不清明,直到最后缓缓靠着椅背,仿佛睡着。
后面的过程,和江知意预想的差不多。
钟卿意利用催眠,引导岑清伊忘记母亲车祸身亡的事,她反反复复确认岑清伊确实忘记才唤醒她。
这是钟卿意第一次催眠,技术不够娴熟,岑清伊再次醒来时,不仅忘记母亲坠楼死亡的一幕,连同钟卿意和江知意一起忘记了,她迷茫地睁开眼,眸底的冷漠被茫然取代,“你是谁?我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