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意扶她坐到旁边的长凳上,“要叫医生吗?”
钟卿意忍痛摇头,叫医生已经没用了。
钟卿意疼得倒吸气,身体蜷缩靠在椅子的一角,江知意盯着痛苦低吟的人,头一次对钟卿意有了切身的心疼。
看似无所不能的人类,其实渺小脆弱,疾病面前不堪一击,就像此刻的钟卿意,除了忍受,别无他法。
她像是命运的弃子,结局如何全看上天的安排。
按照顾长卿的说法,钟卿意才是那个有两颗心脏的人,她的一颗心脏移植给岑清伊了。
岑清伊的先天患有免疫性系统的疾病,这也导致她心脏瓣膜被侵害,顾长卿当时和周朗尝试通过瓣膜置换手术来维持心脏原有的结构,可惜,岑清伊的病情特殊,她很难通过瓣膜置换手术获救,最终没办法,他提议置换心脏。
“但是,岑清伊体质特殊,合适的心脏很难找,当时夫妻两走遍全国大小医院,都没能找到合适的心脏源。”顾长卿研究过太多次岑清伊的病况,“她在很小的时候就来检查过了,那时候还没有合适的心脏源,只能吃药维持。”不过奇特的情况也就在于,岑清伊的心脏虽然本身有问题,但是心脏也是与免疫系统疾病对抗的主要力量。
所以,这颗心脏还不能完全置换,否则就算置换心脏成功,也会出现免疫系统缺陷攻击新移植心脏的想象。说到底,这种先天性带来的疾病,几乎难以消除病根,只能争取达到平衡,让宿主正常生活。
“所以我就想了个办法,她原有的心脏仍然保留对抗免疫系统疾病,同时移植一颗新的心脏,保持她正常的生活。”顾长卿也一直在等合适的心脏源。
直到后来,夫妻两告诉他:找到了。
至于怎么找到的,两人都没说。
江知意还记得钟卿意难以置信地望着顾长卿,一再问他:“那就是我的心脏其实没有任何问题,是吗?”
顾长卿点点头。
“瓣膜手术也是假的。”
“是的。”
所以当年父母跟钟卿意撒谎了,她本身没有问题,但因为要给妹妹换心脏,所以被拉去医院全麻做了个手术。
心脏被取出来,但是那时候岑清伊年纪还小,手术时机不对。
取出的心脏手术的过程,虽然写是顾长卿和周朗一起完成,但实际是周朗完成。
取出来的心脏,被放在拟人体的仪器内,保持心脏的功能。
直到岑清伊到做手术的年龄,身体也完全符合手术的情况,顾长卿完成最终的植入手术。
手术很成功,加之岑清伊的身体特殊,恢复的很好。
至于手术病历造假,这件事顾长卿确实不知情,当时是他的得意门生周朗所为,而门生造假病历的原因很简单,当时收了红包。
“你说,她们为什么出钱造假病历呢?单纯为了骗我吗?”钟卿意恢复些力气,脑子里充斥着她不愿回想的过去,原本她觉得她还可以,她对岑清伊也存着悲悯之心。
现在,钟卿意一时不知该心疼谁,她好像更可怜。
病历造假,从护士到麻醉师,乃至于到医生都应该签字确认的。
可由于顾长卿的过分信任他的得意门生,他检查无误后,让门生签字,殊不知学生已经伪造好病历,事后进行了替换。
哪怕后续顾长卿留意一下,都会发现,但忙碌的人,把相对非核心的工作交给门生了。
江知意没做声,钟卿意苦笑,“其实她们不用骗我,她们养育我,我那么爱我的妹妹,我愿意把心脏给她的。”
江知意嗯了一声,“我先替清伊谢谢你,”她走到凳子旁坐下,“我们是在查过去的事,不过已然发生的,我们尽量不为此难过,可以吗?”
钟卿意说不上难过,还是悲伤,只是胸口发闷,她呼吸困难。
每个人的世界,都存在谎言,到底哪一部分才是真?
她们和顾长卿达成协议,顾长卿会在医院体系内单独处理病历造假的事,她们不能举报,也不能向别人提及,“我向你们保证,病历会恢复到该有的样子。”
江知意大概猜到,老教授一方面想保护徒弟,也算是间接保护自己,他只需要将造假的病历如实恢复就行。
“这个周朗,我想查查他的底。”钟卿意始终不愿相信,这只是一场单纯的金钱交换。
查,可以,但是不能惊动顾长卿,否则就算是违背协议了。
事实上,江知意也没打算就此放弃,周朗既然有收红包的前科,估计劣迹斑斑,她们掌握有力的证据,随时都可以反击。
回到家,家里已经摆桌吃饭。
钟卿意情绪低落,蹬掉鞋子打算回房睡觉,元宝摇摇晃晃走向她,“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