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迦将其他纸张放在地上,左手和右手,各举起一张纸。
反复问他:好吗?
眼见着陆迦快要哭出来,许光伟终于点点头。
一阵风刮过,地上的纸被吹得乱飞,陆迦只能放弃。
她站在原地,默默地望着许光伟,燃成死灰的心,借着仅存的火星重新燃烧,他用尽力气站起身,敲门。
很快,廉程的声音传来,“想开了?”
“是的。”
“那就听我的话,让陆迦拿掉孩子,以后任何事都要听我的指令,明白了吗?”
“明白。”
房门打开,许光伟虚弱地扶着墙,廉程回身示意保姆,“给他端饭过来。”
许光伟饱餐一顿,重新有了力气。
“只要你听话,你就是自由的。”廉程站在二楼的台阶,望着门口的许光伟。
许光伟轻轻推开门,出去了。
许光伟的身体还有些虚,阳光洒落,他有些睁不开眼。
陆迦已经离开,他站在她站过的位置。
一阵风呼啸而来,他的身体摇了摇,呼啦一声,烈风裹挟着纸张刮过来。
一张白色的纸,翻转着,慢慢地停在他脚边。
很巧,正是那个“爱”字。
许光伟捡起折好,放进兜里,他回眸,廉程正站在窗前。
四目相对,即便隔着距离,许光伟仍然从那张脸上,看见冷漠和疏离。
许光伟的手插在兜里,手心贴近那张写满“爱”的纸,能感觉到淡淡的温暖。
头一次,心底没了以往的忌惮与恐慌,许光伟就那么静静地望着廉程。
廉程静默站了几分钟,端着咖啡杯转身离开。
许光伟看着玻璃窗背后的人消失,心底再没一点起伏。
确切地说,从廉程强行带他回来那天,他已经不再怕了。
连死都不怕,他还怕什么?
许光伟嘴角扯出一丝笑,淡漠,无谓。
午后的阳光被乌云遮住,一场春雨似乎正在酝酿中。
江城大桥下的打捞队打给薛高朋汇报,完成第一次打捞,没有结果。
薛高朋预料之内,“扩大范围,深度挖掘。”
现有的证据正在录入,薛高朋已经提前向局长林斯年汇报过一次。
檀香寺的搜查,成果不错,林斯年也偷偷松口气。
午后,阴云密布,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下。
协和医院的老实验楼,迎来一位客人,费慧竹听见玻璃门被敲响,她抬头看了眼,没藏住眼底的意外。
廉如是拎着伞,推开门,缓缓走到桌前。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
各自无声,心事重重。
廉如是就那样定定地望着,费慧竹打量她微湿的肩头,半晌低头舒口气,从桌上抽出纸巾放到桌上,淡声道:“你还是这样,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
廉如是道谢,拿纸巾擦了擦水迹,余光瞥到墙拐角的束起的伞。
费慧竹倒来一杯温热的水,放到桌边,她又回到座位上:“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廉如是环视一圈实验室,“介意我去里面看看吗?”
“你有审批么?”
“没有。”
“那不可以。”
“我站在门口可以么?”廉如是的语气,经过岁月的洗礼,更加温柔沉静,让人难以拒绝。
费慧竹蹙眉,站起身,嘴上抱怨,却也径直走向里侧的门,“有什么好看的?”
廉如是缓缓跟在她身后,恍惚间,她脑海里闪过娇俏的身影。
她曾经年幼天真,烂漫无邪,一转眼,两人都是垂暮之年。
费慧竹推开门,“看吧,有什么没看过的?你又不是没来过。”
廉如是站在门口,认认真真地望着,慢声细语:“我们闹翻后,确实没再来过了。”
“你跟老古董一样别扭,不来就不来。”费慧竹淡淡的嘲讽,“今天什么风,把你的别扭吹散了。”
她对她,依旧不能像面对其他人那样优雅从容,费慧竹眸光里闪动着,是异样的情绪。
多年的沉寂,再见到这个人,仍然做不到心平气和。
与其说不能做到,不如说不想,她不愿,她放纵的时间,或许不多了。
廉如是微微偏头,笑了笑,“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
廉如是似是知道答案,看过实验室便转身往门口走,“我等你。”
她推开玻璃门,站在门口,背对着费慧竹。
这不算漫长的一生,费慧竹就拒绝过她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她不同意她的研究课题,费慧竹没有让步,她说:“谁也不能阻挡我。”
年少的人,错把倔强当骨气。
她便再也没说过,也再没来见她。
费慧竹找过她一次,廉如是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费慧竹如她所愿,两人形同陌路,但费慧竹仍然不舍吧,给她发了一句:除了这件事,我什么都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