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该想到一棵树里面都烂掉，没有任何生机，变成了破屑子，用手一搓，一揉，都粉碎粉碎的，无论外面在光滑，在生机勃勃，都是假象。

或者说，里面烂掉，无论搞多少营养，费尽多少心思，想要它里面烂的东西起死回生，变成有用的东西，都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灵眼望着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悠然自得，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让他大惊失色，让他变脸的高贵的吸血鬼，脸上温柔的微笑渐渐隐去，不在隐瞒。不在倔强，不在逞强：“是，阁下说的是！”

“我是在向您交代后事，我感觉我大限将至，维持不了几天，我想看看小主人，怕是不行了。”

“所以我找的宜居的地方四季如春，适合准妈妈，适合准新生儿，也适合白果树的生长，主人过去，安定下来了，再过一个月，可以生小主人了。”

舒叙白翘着的二郎腿依掂着，连频率都没有变，神色也是吊儿郎当，就是眼中颜色变了，变得正经了些许：“向我交代完后事，安顿好你的主人，你的族人，你准备找个地方自己消亡？”

灵眼在他面前就像被剥光了的树，没有任何隐私可言，他就不再隐瞒，“对，安顿好主人，我的族人，我带着我的伴生灵阿荧找个地方，死去……”

灵眼说的声音哽噎，停顿了一下，再张口嗓子哑哑，像被堵住了一样，“我带着我的伴生灵离开，我告诉主人…我告诉主人我……”

他说话断续，磕巴，难受的说不出完整的句子，舒叙白再次接下他的话，像早已看透他，明白他一样：“你安顿好你的主人，安顿好你的族人，带着你的伴生灵离开你的主人 ，为了让她不担心，你告诉她，你在地球找到了生命之源，可以活。”

“为了活着，你告诉你的主人，你要启程带着你的伴生灵去吸收生命之源，这一去，短则三五天，长达几十年，上百年，让你的主人，别担心你，对吗？”

灵眼苍白的嘴唇发抖，挤出来了一个字：“对！”

舒叙白嗤之以鼻，笑的声音响亮：“灵眼啊灵眼，你搁我这上演什么苦情戏，抻着什么剧本呢？”

“我都能想到的事，看到的事儿，你觉得那一只臭僵尸，看不见想不到，你要搞清楚，我和她加在一起跟你活的年龄不分上下！”

“我们什么样的剧情没见过，什么样的剧情没听过，你在这里自己安排，安排的极其妥当，极其满意，觉得她是傻子，会相信你去找什么生命之源？”

“可拉倒吧，灵眼，她精着呢，只不过天天装傻，只不过觉得自己活了几千岁，能过且过，别整的太明白，要懂得给自己找乐呵。”

灵眼脸白的比舒叙白这只吸血鬼有过之而不及，甚至还要白上两分，不光嘴巴颤了，身体也颤了。

他唯一想到的法子，安顿好主人，安顿好族人，自己带着阿荧走，死，给主人留个念想，让她知道自己没死……

他都想好了，都想好了，舒叙白阁下却把他编织的美梦无情的撕开，让他清楚的知道他所谓的想好了，都是自欺欺人，没有一点点可信！

舒叙白瞧着他这个样子，怪可怜的，不过看着他对那只臭僵尸忠心不二， 比阿伽雷斯那个狗东西还要好一点，他坐直身体，伸出手，轻轻的拍在了灵眼肩头之下，张口略带生硬的安慰：“好了好了，别难过了，人固有一死，更何况一棵树。”

“你活了1万多年了，她也活了几千年了，迎来送往，生与死，她见了不少，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别想那么乱七八糟，她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明白？”

灵眼眼眶发红，怔怔地望着舒叙白片刻垂下头颅，一滴眼泪从他的眼中落在了他的腿上：“明白了……”

优雅高贵自信吸血鬼大人，肤白貌美大长腿，腹肌，胸肌，二头肌，打架能干死99.999%的人和兽。

但是吧， 他不擅长于安慰人，哦不，树，他不擅长安慰树。

尤其是一颗流着眼泪的树，他更不擅长于安慰，他喜欢来嘛，打呀，干呀，造作呀，你死我活呀，这种干脆利落的事儿。

想想也不是，是优雅高贵自信的吸血鬼大人见过太多的人性龌龊，恶心，如蛇蝎，就是没见过像灵眼这种死脑筋，不会转弯，忠心耿耿，只念着一个主人的树。

他活了1万年，在他有灵识的时候，他就在默默的等着那只臭僵尸回来，躺在他身上睡觉，躺在他身上放松。

所以，面对这么一棵树，自信满满的吸血鬼大人也是束手无策，毕竟哪怕这一棵树只要坏一点点，像阿伽雷斯那个狗东西一样，如果他要死了，他快死了，他会毫不留情的鼓鼓掌啪啪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