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蹙眉看着闻柳，见他薄唇微抿, 站在原地, 心里顿时生出几分懊悔，不知是不是自己刚才的语气吓到他了。

他知道闻柳社恐，知道闻柳容易被那种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到，所以他平日里几乎不曾跟闻柳说过一句重话, 怕引起他的不适。

方才只是……见他受伤了还不听话, 一时心急了, 才冷声斥责了他一句。

顾洛辰绕到闻柳身后，本想看看他擦伤的位置伤口深不深，结果刚绕到他后面，顾洛辰便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只短箭斜插在他左边的小腿上，受伤的地方，衣袍都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小腿下面的黑色靴子的颜色比别的地方深许多，一看就是被鲜血浸透了。

“你管这叫擦伤？”

顾洛辰这一声压着些许火气，声音听起来虽然仍是有些低沉，却比那一声“别动”听起来温和了些许。

“应该没伤到筋骨，并无大碍，王爷，此处不宜久留，还是……”

“本王背你。”

闻柳闻言，愣了片刻，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却眼看着顾洛辰当真走到他身前，慢慢蹲下了。

“不用，属下自己能走。”

顾洛辰完全不理会他的话，自顾自轻声唤了他一声：“上来。”

“王爷，这不合……”

“少跟本王提规矩，哪有那么多规矩，快点上来，逞什么能。”

闻柳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便听顾洛辰叹了一声：“快点儿，一会儿腿蹲麻了，要是运气不好，再来几个刺客，想跑都跑不了了。”

闻柳：“……”

这乌鸦嘴就不能说点好的么！

闻柳怕他腿真麻了，又怕再耽搁下去他的乌鸦嘴应验，忙从后面慢慢蹲下，趴在他背上。

顾洛辰背着他起身，微微垂眸看着他那无处安放的手，微微在心底叹了口气。

“本王本想帮你包扎下的，但怕那短箭拔下来流血过多，所以你暂且忍一忍，等进了城再找医馆处理。”

“谢……谢王爷。”闻柳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回了一句。

顾洛辰闻声，轻声问闻柳：“什么时候受伤的？”

“方才打架的时候。”

顾洛辰听着他这敷衍的话，却也不生气，反而又问道：“是刚才从车顶跳下来护着本王跳下车的时候受的伤吧。”

背后的人沉默了片刻，顾洛辰便知自己猜对了。

其实是他该谢闻柳。

闻柳若非受他连累分心分神，以闻柳那跟严城不相上下的武功，又岂会被这些刺客所伤。

而且闻柳刚开始应对那些刺客的时候他也在马车里看了几眼，那些人根本不是闻柳的对手。

闻柳见他问完了一句话便没再开口，顺着他那话便猜到了顾洛辰心里在想什么。

“属下是王爷的暗卫，保护主子的安全是属下的职责。”

顾洛辰听着他那听着他那客套的说辞，不知为何便突然反问了一句：“若今时今日，遇刺的是王尚书，你仍是王尚书府里的暗卫，你也会为了他杀人么？”

身后的人沉默了片刻，半晌没说话。

顾洛辰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的回应，也不再勉强：“本王只是好奇，随口问问，你……”

“不会。”

顾洛辰没想到闻柳会回他，又追问了句：“为何不会？你不是说，暗卫保护主子是暗卫的职责么？”

闻柳：“……”

顾洛辰何时这般喜欢刨根问底了，而且还竟是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闻柳本是不想回答的，可似乎是趴在顾洛辰背上太舒服了，让闻柳放松了许多，于是他还是如实开口了。

“因为王尚书不曾对属下这么好过。”

“好？”顾洛辰轻叹了一声，声音很低，也不知是在问闻柳还是在问他自己，“本王对你好么？”

背后的人轻轻应了一声“好”，旋即道：“属下犯错的时候，王爷不曾罚过属下，不小心伤了王爷，王爷也从未计较。王爷还送属下面具，送属下衣裳，还……还带属下去京城最好的酒楼，让属下陪您一起吃饭，王爷还信任属下。”

“今日若是王尚书，只是将属下当作弃子扔了，哪里会顾得上属下这种人的死活。只有王爷，才会背属下。”

“除了宴宴，王爷是对属下最好的人。”

顾洛辰听完他这番话，只觉得心里微微有些心疼他，仅仅只是这些，便算得上对他好了么？

闻柳以前究竟遇到些什么样的人，竟能让他把每个人的一点点好都扩大千倍万倍放在心底记着。

“你累了就趴本王肩上睡会儿，等到了医馆本王喊你。”

闻柳下意识摇了摇头，可又想起来自己在顾洛辰身后，他看不到自己摇头的动作，于是又开口道：“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