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世界一片漆黑,仿佛只剩下了这场滔天的海啸。
当风雨渐渐小下来的时候,变电站的下方,出现了一个苍白高大的人影。
“他”的身上全是黑色的雨水,腰腹处撕裂了一道巨大的伤口,正在不停地渗着蓝色的血液。
但是人鱼蹙眉,苍白的脸上面无表情,浑然不顾伤口,抓住了电井的巨大的铁柱,很快地朝着上面走去。
蓝色的血液滴答在了地面上。
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突然间,一段十分混乱的记忆出现在了脑海当中。
人鱼停了下来。
记忆里,也是一个这样的暴雨天。
有人叫着一个陌生的名字“祝延”。
他在黑暗的角落里,苍白的手指捂住了渗血的伤口,撕扯下来了雪白军装里衬部分的时候,他听见了外面的声音。
“医生!我们总指挥官的自愈能力很强,三个小时内就可以愈合了。”
“污染区的物资紧缺,我们伤员太多了,如果没有药物,他们撑不到全员撤离的时候,先把紧缺的伤药和纱布送去给其他的伤员!”
于是,那个角落里的高大男人顿了顿。
继续快速地用撕扯下来的布条裹住腹部的伤口,似乎有些止不住血,于是皱皱眉,抬手就看见了旁边的大胶带。撕拉一声,胶带绕了几圈缠绕住纱布,终于不流血了。
那个男人,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画面还有好几幕,陌生而突兀地出现。
于是人鱼脚步停住了。
“他”歪了歪头。
从一滩水渍里面看见了一个可怕的怪物,因为刚刚结束一场战斗而显得非常地狰狞。尤其是那腰腹处的一道撕裂伤,为这只凶兽增加了一种强烈的攻击性。
本来准备上去找舒棠的动作一顿。
人鱼不想吓到她。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腰腹部。
原来三个小时就会愈合。
在遇到舒棠前,人鱼的自我意识浑浑噩噩,于是并不记得自己受过伤,因为尖锐的神经痛,也从未观察过伤口愈合的情况。于是也就没有发现这件事。
于是人鱼在一楼找了个角落,本来打算按照那段突然浮现的奇怪记忆包扎一下的,但是周围的布条都落满了灰,想到了舒棠说过什么是“感染”,于是就很听话地坐在了原地,安静地等待着那个狰狞的伤口不再流血、愈合。
一直到人鱼听见了细小的啜泣声。
很轻,很小。
可是一瞬间就抽动了这只嗜杀怪物冷硬的心脏。
“他”的鱼鳍立马翕张了起来。
人鱼以为有污染物爬上来了,面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阴沉。
可是当人鱼顺着声音来到了角落里的时候,发现周围并没有污染物出现的痕迹。
她身上没有伤口,却不知道为什么背对着“他”,在角落里小声地哭。
在黑暗里,人鱼脚步一顿。
迟疑了一会儿。
这只凶悍的怪物,第一次感觉到了不知所措。
“他”甚至不能够想到她是因为“他”而哭的。
更加不能理解“担心”这种情绪。
也许能够模糊地认识到,却也从不会把这个词和自己联系在一起。这好像是个根深蒂固的,长久存在于这条人鱼潜意识里的一种认知。
毕竟,如此强大的怪物,怎么会有人对“他”感到担心呢。
就像是纱布和药物不需要供给给一个自愈能力可怕的怪物,不需要供给一个强悍的人形武器一般,担心也是一件很多余的事情。
怪物抿紧了苍白的唇。
不知所措地看着她的背影。
*
外面发生海啸的时候,舒棠找到了一间密封的房间,躲了一个下午。
她是个普通人,一直被保护得很好,没有见这样多的污染物、甚至于她只见过刮台风,连海啸都只在电视里看见过。
在她的世界里,单单海啸就能要了无数人的性命;一只普通的污染物,就能毁掉一座街区。加在一起后,简直就是一场世界末日。
她甚至想象不出底下会发生什么事情,是人鱼被无数污染物一起群攻,还是被污染物拖进深海撞上暗礁?
她躲在了这里,一直到外面的巨大的风浪平息下来,才敢在密封性极好的房间里打开一条缝。
那时,周围的海面已经恢复了平静,海水底下似乎什么都没有。
她不明白这是结束了,还是代表着某个噩耗。
她担心海啸让人鱼找不到回来的路。
于是,她抖着手打开防水袋,掏出了手电筒,在大风里站出去把那手电筒打开,照向海面。
但是那明明很明亮的光柱,打在黑暗的海面上的时候却像是被深渊吞噬,立马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