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妻(73)
因为,只消熬过仨月,他又可逍遥自在,当他的花国状元、夜夜金刀神。
一想到这事若被皇帝知道,勒令沈之砚提前取针,导致他要被“咔嚓”一刀,从此成了太监,再也不能碰女人,这样阴暗、毫无希望的人生,令他胆寒万分。
游鸿乐坚定相信沈之砚说的每一个字,将人生的全部希望托付于他——起码是眼下这三个月。
路上人迹渐多,都是往水榭去的女眷,游鸿乐丢脸丢到家了,拐着腿往小路钻。
“二癞子,好教你知道,做人要走正道。”裴琬莠又抽他,清喝一声,“出来。”
“我的小姑奶奶……”游鸿乐苦苦哀求,“给我留点面子,好歹我也是你表哥,将来在这京城抬头不见低头见,给点情面,日后好相见不是。”
裴琬莠歪头笑看他,半晌点点头,“这话你可记住喽,不然……”
“记记,我全记得清清楚楚,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亲姑奶奶。”游鸿乐没口子答应。
过往女客并未见到钻花丛的游世子,却对沈幼舒颇有两分另眼相看。
她相貌仅是中等,并不叫同性产生竞争的敌意,生得体态纤雅,举止明快爽利,令人颇有好感。
兼之沈家门风清贵,她堂兄又是近两年风头极盛的后起之秀,大多起了结交的意思,不时有人上前攀谈。
沈幼舒上午与人交谈时,心里还七上八下的,眼下心境变化,谈吐间收敛许多,倒给人几分端庄娴静之美。
她的话很少,大多由阮柔代答,众人又渐渐将注意力转移到沈夫人身上。
年纪不大,却已是三品诰命夫人,连一些上了岁数的,在她面前也得毕恭毕敬,言语间不敢随意提及阮家的是非,以及她庶出的身份。
至于闺阁小姐们,则大多被阮柔娇艳无匹的相貌所吸引,她早年美名盛极一时,却甚少出门交际,待到与沈之砚成亲后,才开始出入成双地在人前现身。
一个婉媚动人,另一个芝兰玉树,这般女俏男俊的夫妻,惹得无数人艳羡。
难怪今日只她一人,有幸得长公主亲自召见。
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阮柔不觉向那边眺望,身旁一位夫人便笑:
“沈夫人怕还不知道,这会子大伙紧着赶过来,正是有场热闹好瞧。”
阮柔隐约听见几声女子的哭泣,实在意外,“怎么了这是?”
“裴夫人来了。”这人一看便熟知行情,向她挑挑眉,“这不是,午宴那会儿,裴相身边多了个人,你没看见?”
“哦……”阮柔不自觉拖长声调。
裴相的家事,在京城倒真不是什么天大的隐秘,每年总有那么几起闹出来,为无数人茶余饭后、嗑闲打屁提供话题。
菱花水榭边上有个小码头,泊了几驾游湖用的画舫,这处又是前后两园的必经之路,人来人往,可谓是整个丰淖园的枢纽所在。
此时,庭前的空地上已经围了不少人,正中有人专门抬来一张太师椅,椅上的中年妇人着一身酱紫襦裙,头上系着条只有年长老夫人辈才用的百福纹抹额,坐姿大马金刀,两手撑在膝上,身子前倾,盯着面前跪地哭泣的女人。
莲夫人发髻凌乱,身上的衣衫像是被人扯破了,被她用手紧紧攥在胸前,一张婉约白皙的俏脸,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裴夫人脸上带着浓浓的鄙夷,“你男人死了,你就该老实在家守寡,偏生心术不正,出来四处招摇,相爷是什么身份,你敢当众与他平起平坐,我看你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粗鄙的言语,由这位一品诰命口中说出,效果着实惊人,围观众人却并无太多惊叹,只因裴夫人此人,实乃京师奇女子。
她出身低贱,早年在前内阁首辅家中做婢女,贴身服侍明夫人,两人情同姐妹。
那时明阁老刚入内阁不久,至于裴安,还仅仅是入京参加春闱的一名穷举人。
明经浩赏识他的才学,时常召入府中秉烛夜谈,一来二去,府里的大丫鬟对这个长得俊俏、谈吐风趣的穷学子生了心思,眉来眼去,后来便由明夫人做主,将她许配给裴安。
出嫁前,明夫人正式将侍女认作义妹,如此一来,裴安与明阁老,便从师生变为连襟,由此也可看出,明阁老对他的看重绝非一斑。
裴安于微末时先成家,后立业,之后考场失利,虽不至名落孙山,却也到了三榜末尾。
那之后,官场浮沉数年,待到稍有起色,先帝抄了明阁老的家,连带着他这个得意门生也仕途受阻,险些丧命。
裴夫人陪着丈夫经历了最艰苦的日子,之后新帝登基,裴安一步步攀至显要,入阁拜相,成为朝中第一权臣,始终不曾抛弃糟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