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妻(151)
沈之砚托着轻飘飘的帐本,也不免感叹得来全不费功夫。
“本朝律定,父获罪,子从母归,姨姐所求,乃是有法可依。”
付轶眼睛骨碌碌乱转,又看一眼帐本,“沈大人,你这是故意偏袒!”
沈之砚面无表情,公事公办的口吻吩咐身后侍卫,“来啊,将人拿下。”
“沈之砚!”付轶高声怒喝,“我犯了何罪?”
“谋杀。”
沈之砚平静而冰冷地吐出两字。
“昨日甜水胡同发生一起命案,有人事先作伪,假装梁二娘畏罪自/.焚。”
“付大人,你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
第69章 冷暖自知
◎怜悯和同情,不是爱。◎
阮桑离开付家时, 两袖清风何其潇洒。
孩子已送回娘家,家财早就换作银票袖在袋中,她将嚎哭的一大家子甩在身后, 径自跟着阮柔踏出大门。
阶下驻足,阮桑回身仰望门楣上“付宅”二字, 吩咐留守的下人, “看着怪碍眼的, 早些摘下来吧。”
这间三进宅子本就是她的嫁妆,付家四口今日就得搬出去。
阮桑彰显大度,对妹子说:“去年老太太吵着要在老家盖座大宅子, 那阵儿刚好手头挪不开钱,拖到如今,才只修起个地基。不过祠堂边上的家庙倒是整治得十足气派,也好,总得有个地方给这一家子住, 你说是不是?”
阮柔笑着点头,风水轮流转, 前世阮桑的凄惨, 今生也该换付家人受受这罪了。
那边两个差役正把付轶押解上车,准备带回刑部受审,先前沈之砚给他定下的罪名, 阮柔想来仍觉毛骨悚然, 姐妹俩相视一眼。
“甜水胡同那边,你先前去过没有?”
“我去那儿干嘛?”阮桑白她一眼, “男人不是东西, 非要看着女人为他要生要死才高兴, 我为何要随他的愿?”
很有气魄地说完这话, 她又感到一阵后怕,手在袖中摸到那纸和离书,才觉安心,喃喃道:
“他……他真的杀了那个女人?”
阮桑难以想象,这个与她同床共枕多年的男人,到底从何时开始,变得这么冷血无情。
还记得刚成亲那会儿,她手上生了冻疮,夜里他帮她上药,把她两只手塞进怀里,一整夜捂着。
那时她觉得,付轶出身贫苦,却没有他爹娘身上的种种劣习,肯吃苦,人也勤快,每天晚上回来,背着家人偷偷帮她刷碗、洗衣,笑着跟她说,将来一定让她过上好日子。
阮桑全心全意相信他,心甘情愿陪伴他仕途打拼,慢慢熬诰命。
然而男人一旦变心,她也决绝,不会苦苦挽留,宁愿有尊严地离开,让位给那个他爱的人。
却原来,付轶这种人,只爱他自己,可以为利益和安危,亲手杀死枕边人。
阮桑只觉庆幸,“要是不和离,阿柔,你说下一个死的会不会就是我?”
阮柔回她个肯定的眼神,这才问起,“你如何知道帐本的事?”
阮桑瞥了眼那边正要上车的沈之砚,拉她同乘,进了马车才道:“阿修跟我说的。”
阮柔一愣,半晌,轻轻哦了一声。
翟天修欲寻梁泽报仇,因此派人留意梁二娘,倒也说得通,他会给阮桑通风报信,仅从这点来看,阮柔觉得,他对阮家还是存着善意的。
想起先前沈之砚的话,她问阮桑,“付轶与裴相是否相熟?”
“裴相?”阮桑纳罕,“付轶那么个小官儿,哪儿来的机会攀附首辅大人,要是有这门路,早飞黄腾达了,用得着铤而走险去倒卖私盐?”
阮柔知她这话不假,付轶在外面的事,阮桑基本上没有不知道的。
但沈之砚的意思,显然是疑心裴相有意构陷爹爹,这又是为何?
她正冥思苦想,听得阮桑问:“倒是你,这几天怎么回事?”
阮柔支吾,“临时起意,在城外庄子上住了几日。”
“那也该给家里知会一声,你还不知道,吕嬷嬷急得什么似的,听说你婆母生了好大的气,小心回去有你受的。”
阮桑这会儿算是体会到身无家累的轻松,提点一句,斜眼打量妹子。
“那天从你家出来,刚好碰见阿修,我跟他说了你的事,他当时就说,你定是被沈之砚关起来了。”
阮柔眼神遮掩,叹道:“原来是你搞出来的。”
“怎么?”阮桑一下就听出问题,“沈之砚真把你关起来了?”
“哎呀……没有,好端端的,他关我干什么呀。”
阮柔唉声叹气,到底是把翟天修去庄上劫她,结果跟沈之砚的人打起来,大略说了些。
阮桑听来,简直比茶楼里说书还要精彩,完了连声感慨,“看来你夫君对你,也算是情根深种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