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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妻(12)

作者:柏盈掬 阅读记录

“别砍绳。”

透过早已碎成布条的车帘,沈之砚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静,前方山壁如一张凶兽巨口,突起的尖石便是它锋利的獠牙,欲将他们尽数吞噬嚼碎。

他语声沉冷,“杀马。”

白松毫不犹豫,飞身跃上惊马,顺着落下的力道,利刃蓦地扎进马颈,紧接着旋动一周,马儿厉声长嘶,凄惨的悲鸣直击人心,震得阮柔双耳嗡嗡作响。

沈之砚下颌贴在她额角,尚能感受到肌肤的细腻润泽,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她死死摁在怀里。

像是这样,就永远不会失去她。

“别怕……”

炙热的气息烫得阮柔心悸,在这个舍命相护的怀里,满心复杂。

前世沈之砚要她死,眼下却拼了性命救她,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时间拿捏得刚刚好,白松一刀几乎将整个马头砍下来,继而扯住鬃毛奋力拖拽,竟将马身扭得侧过来。

他双脚蹬在马腹上抽身回掠,健硕马匹横着半边身子,重重撞上山壁。

令人牙酸的骨骼折断声连响,那马贴在石壁上,坚石透肉而出,有了这厚实肉垫隔绝一层力道,轿厢随后撞上去虽也四分五裂,但里头的人到底受力又少一层。

沈之砚抱住阮柔,顺势向外一滚,落在草地上。

*

大理寺近日在青台山下安排了一批人手,严烁接到消息赶来时,沈之砚手上正缠着渗血淋淋的布条,坐在一块大石上。

因着嫂夫人在旁,严烁并未上前,脸色铁青招了白松过去询问。

云珠自散作一地的马车里找到包袱,此时蹲在一旁将之紧紧抱在怀里,明显还未从先前的惊慌中回过神来。

她们带来的帕子都已用尽,阮柔最后撕了裙摆来给沈之砚裹伤。

受伤的右手手心,森森白骨透出皮肉,阮柔心惊胆颤得不敢扎紧布条,生怕稍一用力,整个手掌就会断掉。

沈之砚却毫不在意,温和含笑鼓励她,“扎紧点,不疼的,放心,没伤到筋骨,这手废不了,顶多是几个月不能写字罢了。”

可那是他的右手!

多少个深夜他在书房埋首,满篇行云流水、落笔如烟的字迹,都出自这只修长坚毅的手。

他一个文弱书生,这几年为破奇案屡涉险境,做着与大理寺少卿一般无二、刀口舔血的差事,为的就是早日升到尚书之位,延承祖志修订法典。

如今竟可为她,几乎折断执笔之手。

“不是有白松在,那几个贼人他自能料理,你又不会武功,怎敢空手夺刃。”

阮柔当时在车里,并没看到他如飞将军凌空而至的壮观一幕。

她心有余悸,愧疚与感激,令她的防备猜忌几要立不住脚。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在沈之砚的心目中如此重要。

“我是你的夫君,妻子有难,自当挺身而出,这份责任怎可由他人代劳。”

沈之砚笑容温雅,这场混乱并未让他仪容太过狼狈,此刻端坐青石,与平日殿堂中稳坐太师椅时,一般无二的气定神闲,低头瞧着阮柔。

她在身前半跪,小心翼翼撂开袍摆,卷起裤筒看膝上的伤,专注的眉眼温婉如昨,透着怜惜和心疼。

沈之砚漆眸深处露出一丝满意,安排下这出英雄救美,已然达到他的预期。

膝头青紫,好在骨头大概没错位,肿起的皮肉上扎满细小木刺,阮柔一根一根捏出来,轻声道:

“回去得让医师好生瞧瞧,若是骨裂,您最少得躺足百日才可。”

“我倒是也想,还可多陪陪你。”沈之砚哂然而笑,“不过部里近来案子繁多,尚书大人怕是不会批我这么长的假。”

“做牛做马也没有这样使唤的。”阮柔低声抱怨,“刑部又不是只有您一位侍郎,岑大人也太过偏心。”

那张绯唇如娇艳欲滴的花瓣,微微嘟起,流露一抹小女儿娇憨,殷红眼尾浸着泪,沾湿浓密长睫,无形中流露一丝入骨媚态。

沈之砚望着她微微出神,她从不曾说过这般亲昵、维护他的话。

仿佛窥见一线曙光。

匪来贸丝,来即我谋。当年她抛的那枚绣球,本就是他算计得来,之后却用错了法子,一味被动等待。

如眼下这般,主动给她制造点麻烦,危难中方显真情,一旦她痛定思痛,必会回心转意,不再念着那死鬼。

“前阵子找出几本旧卷宗,正打算这两日抄录出来,整理成册。”

沈之砚托着右手,颦眉显出两分虚弱,“不若阿柔来替我抄,可好?”

“我?”阮柔极少进他书房,也不曾关心过他日以继夜做的那些案牍文书,不由抿唇,“您的笔迹我学不来。”

她写得一手端秀的簪花小楷,沈之砚远远见过几次,心下向往那份红袖添香、琴瑟和鸣,却从不曾主动付诸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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