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为了生活不得自由，而它是生来不得自由。

某种意义上来讲, 都是一样倒霉。

他莫名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心情。

等陶小玄再次睁眼时，他已经又泡在水里了。

但这回他的活动空间不再局限于狭小的容器罐, 而是一个硕大的水族箱。

里面有新鲜游动的小鱼, 水草贝壳, 甚至堆放着人鱼喜欢的亮闪闪的宝石和珍珠。

就在他疑惑自己怎么又换了地方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箱外，正是他先前醒来时见过的那位白衣服的男人。

“你醒了啊？怎么样，喜欢新的环境吗？”研究员对他微笑，接着说：“你有记忆的话，能听懂人类的语言吗？我是你暂时的监护者，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朋友。”

其实他并不觉得面前的人鱼能听懂，毕竟先前的实验从未有过成功案例，能醒过来还有精神就不错了。

军方那群人太傲慢了，以为科技能做到一切，想完全复刻一个生物的全部记忆甚至灵魂。

这根本就不是克隆，简直可以称之为复活术，他只是搞研究的，又不是什么上古时代的神奇魔法师。

所以他也只是试探一下，单方面地表达自己的友好。

监护者？朋友？

陶小玄满脑子问号，朝着研究员游了过去，张嘴吐出几串泡泡。

研究员见人鱼当真有了回应，摆着尾巴朝他游了过来。

它竟然能听懂他的话？

不过它拥有的记忆可能不完整，瞧上去脑子有点不大聪明，表情呆呆的。

这条美丽的生物天然长了一张讨人怜惜的面孔，银色眼瞳中透出一股愚蠢的天真。

过不了多久，它就会成为贡品被送给那个变态的家伙，直面残酷的命运。

想到这里，他颇感不忍，突如其来的愧疚折磨着他的心。

研究员望着水中的人鱼，忽然问道：“你想知道自己的未来吗，小家伙？”

陶小玄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得到信息的机会，他在水中用力点头。

研究员将手掌贴在箱壁外侧，郑重其事地说：“我想，你有资格提前知道这些，而不是懵懵懂懂就被送去那里，然后发现别人之前对你说的全部都是谎言。”

他当然知道，在接下来这段时间要不出差错，最好的办法就是哄着面前的实验品，让它每天心情愉快，无忧无虑地活着。

但他不想撒谎，明知它之后会被送上那条绝路，还用美丽谎言营造出一个乌托邦。

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或许对它来说才是更好的事情。

“听我说，离开这里之后，你的新主人会是一个很凶残的家伙。”研究员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听来的传闻悉数告知，“那家伙是星际海盗的新首领，杀人不眨眼的修罗，据说他还是个变态，不仅杀死了自己曾经的Omega恋人，还将尸体一直放在自己房间里。”

杀、杀死自己的恋人？还是个恋尸狂魔？！

陶小玄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他会被送给这种家伙的话，那岂不是永远都见不到修尔了？

研究员接着安慰道：“不过你也不用就此绝望，你有着和他恋人一样的脸和部分记忆，只要你小心忍耐，他应该不会伤害你。”

这句话的信息量实在很大，陶小玄困惑片刻后，心中有了一个离奇的猜测。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银色鱼尾，再一扭头，水底的宝石镜面中投射出一张模糊但可以隐约识别到熟悉感的脸。

现在的身体，简直就是他上一次穿越来这个世界的人鱼躯壳的翻版。

如果说这张脸和白衣服的男人口中的变态海盗首领的恋人长得一样，那是不是意味着……

星际海盗的首领是修尔？

他不能确认，但仅仅是猜想便让心情雀跃了起来。

如果是真的，那修尔在他离开之后不仅没死，还变成了很厉害的存在啊。

只是为什么会传言修尔杀死了自己的Omega恋人？他们明明还算不上恋人。

陶小玄想了想，心里生出了点微妙的羞涩感。

研究员预料过自己告知实验品真相后的反应，它可能惊恐，或是愤怒，想要冲破困住它的水族箱。

他甚至都提前将目光落到了旁边的镇静剂上。

可他没想到的是，银尾人鱼先是游到水底盯着宝石发呆，愣了一会儿后又开始摇着尾巴转圈圈。

看起来……还挺开心的样子？

心也太大了点，其实它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些什么吧！

简直就是纯纯一条笨蛋美人鱼。

该吃吃，该喝喝，遇事不往心里搁。

研究员扶额，无奈摇头。

算了，这样也好，能到死都快快乐乐的，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