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小玄坐在一块凸起的礁石上, 啃着他今天的晚餐, 一块夹着鱼片的三明治。

忙活完后时间已经过凌晨，他谢绝了管理大叔叫他和餐馆人员一起吃夜宵的邀请，独自一人来到海边。

过分安静的环境中, 他思绪翻涌，不免想起中午那个奇怪的男人。

在得到回去旅馆的路线后, 男人便道谢准备离开。

告别之前，他再次好奇地探问男人之前写的书叫什么，那人却摆手表示不愿提及。

出于尊重, 他没有再问。

两人有着同样对人鱼的“追求”，但是他想了想，仅凭此就成为朋友是不可能的吧。

虽然他真的很想再和男人多聊一聊那些传说, 可最终他看着男人的背影, 什么话都没讲，甚至都没有相互留下联系方式。

毕竟他早已习惯了在这个世界疏离地活着，人与人之间浅薄的缘分，就像风一样，捉不住也留不下, 来时悄悄去也静默。

他望着沉寂的海面，深蓝近黑的水波令人看不清下面的东西，这种神秘更使人浮想联翩。

底下会不会像书中世界一样, 也有着人鱼的存在呢？

想到这里，陶小玄将头埋进膝盖, 感觉心脏被攥紧了似的发痛。

忽然——

耳畔传来“扑通”一声巨响, 惊得陶小玄抬起头来。

只见不远处的海面溅射起巨大的水花。

上方是一处悬崖, 没有别的东西接着掉下来，看起来不像是落石滑坡的迹象。

水花很快被海浪吞没，大海一如既往的死寂。

陶小玄紧张地揣测着，难道是……有人从高处跳进了海里？

该怎么办？呼救吗？

他下意识地大喊起来：“救命！快救人啊！好像有人落水了！”

可此时已是深夜，就连海边最近的服务店都只有昏昏欲睡的守夜人，他没有得到半句应答。

离得最近的只有他。

虽然有可能不是人落水了，可是万一呢？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有人在他面前死去？

没有多想，陶小玄丢下了手中吃到一半的三明治，纵身跃入水中。

虽处炎热的夏日，海水却比他想象中的要冰冷。

还好他会游泳。

陶小玄庆幸自己回学校之后，出于某种微妙的原因，在大学开设的体育游泳课上学得十分认真。

他吞吐着咸涩的海水，朝之前看到的水花的方位奋力游去。

天顶的月亮不知何时被浓云遮蔽。

汹涌的波涛翻滚着，海面上风浪渐大，飞溅的过程中掀起阵阵水腥味。

陶小玄拼命地游着，终于隐约看到水里有个人形模样的东西。

他一头扎过去，抓住了这个跳入海中的人。

感觉到有大量软滑的长发飘过手臂，他猜测这应该是个女孩。

不同于正常落水的人，她根本没在挣扎，安静等死似的任由自己浮沉。

甚至被人拖住她的手和腰，她也没反应。

管不了这么多了，陶小玄憋住一口气，拽住落水者浮上水面，使劲地往岸边游。

他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但他不能停下来，还有人需要他的帮助。

快到岸边了！

一道强烈的风刮过来，伴随着大雨和雷声，仿佛要把整个海面掀翻过来。

陶小玄被风浪吹得摇摆不定，在他的眼前，海水愈发汹涌，朵朵波浪翻滚，直冲天际。

他瞪大了眼睛，竭力看清楚周围的情况，尽力保持呼吸的节奏。

他将落水者往沙滩的方向用力一推，自己则失去了平衡，被水波推得后坠。

将头探出海面，他吐出了喉咙里的盐水，挣扎着想再次爬上岸边，可游到一半，小腿肚突然剧痛无比，完全用不上力。

居然在这种时候抽筋了？

原本该好好运作的的血管抽搐着，颤跳着，好像要突破细薄的肌肤似的，将身体中的血融入着漆黑冰凉的海水中。

剧痛和无力感袭来，陶小玄竟诡异地感到心情变得平和。

有种将死的宁静。

看来是营养不太够啊，他想到了那个没吃完的三明治，想到他已经很久没有认真吃过一顿饭。

因为没钱，且他总是郁郁难受，食不下咽。

那家伙说的什么人鱼传说根本就是假的，思念哪有什么用？明明就连临死前的幻觉，他都见不到到修尔的脸。

只能想起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无关紧要的东西。

真是遗憾啊。

一波连一波的海浪将他卷入深水。

时间已经不再重要，像是过了一秒，又好似过去了无数个世纪。

陶小玄抖动眼睫，睁开，发现自己依然被水包裹着。

只是这水……不像他昏过去之前灌满他口鼻的咸涩海水。

更离奇的是，有张略微扭曲变形的大脸在他眼前大约几厘米处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