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老板没搭理他，只擦着手指冷笑，“慕容越，你倒是办得好事。”

慕容越抬起头来，看了眼他手指上的血，声音低了几分，“都是臣弟愚钝，没能及时杀了方晔。不过二哥不必担心，武德司现在拿不住他的罪证，没法抓人。我已经派人进了方府，不出今夜，此人必死！”

九老板捏着染血的帕子，终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慕容越，你记住，今日这事儿你要是再办不成，我就叫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慕容越干笑了下，又上前一步，轻声道：“二哥，臣弟有个好消息。”

九老板睨眼过来。

慕容越低声道：“魏廷锋的夫人魏方氏，今日在平康坊附近遇刺。”

九老板眼神一闪，抬眸朝他看来。

慕容越一见他这反应，立时笑道，“有忠仆护身，又得裴府长子裴煜出手相相救，如今已平安返回府中。”

九老板皱了皱眉，“你来跟我说废话？”

慕容越又靠近一步，微微俯身，压低声音，“二哥以为裴夫人为何会去平康坊？就是故意去寻秦侯夫人退婚的！而之前裴府便传出裴煜有意求娶魏家二女的消息，却一直顾忌着魏二娘子的婚约。如今阴差阳错裴煜救下魏夫人，只要裴煜开口，魏夫人无有不应！”

他并未注意到九老板越来越森寒的眼神，径自说得高兴，“如此一来，秦云桥周身再无阻碍，秋日祭上，便能求娶长公主，将那摄政之权，拱手交还二哥！”

说完，却不见九老板有他预想之中的高兴。

愣了愣，“二哥？有何不妥？”

不料却看到一张森狞可怖的脸，那双狐狸眼微微眯起，像毒蛇，盯紧了他，问：“裴煜想求娶魏嫣？”

慕容越被这眼神看得后背发寒。

点了点头，“不错。”顿了下，又道：“魏家军本就隶属裴家军。如今被长公主器重，只怕有独立编制的机会。裴煜虽有军权，却无调兵之权。若能娶了魏嫣，一来能继续收拢魏家军，二来也能让魏家军成其助力。他必是如此谋算，才着意娶魏嫣这个比他门第矮了许多的女子。”

“啪！”

说完，被九老板直接拿起桌上的酒盏砸了脑袋！

他一个后退，捂住剧痛的额头，放下手来，看到了手心里的血水，微微皱眉，却没说话。

窗边，九老板不耐烦地喝道，“滚！”

慕容越眼底蓦地闪过一丝阴暗，随后态度恭谨地抱手行礼，“是，臣弟告退。”

雅间的门再次开启又关上。

九老板强压了许久，才将心头的那股滔天的怒火按了下去。

他转过头，看向灯火下，碎光点点的河面。

眼前骤然浮起多年前，那春日烂漫的太液池边，胖胖的小女孩儿着急地站在岸边朝水中的他伸手。

“你快出来啊！你抓着我！抓着我！别怕啊！”

他站在水里，恶意地看着她那小胖脸急得通红。

突然。

“噗通！”

那胖丫头居然跳了下来！不到他胸口的水，却一下将她淹没！

她扑棱着两只胖胳膊，却还朝他挣扎着蹬来。

咕噜噜地喊。

“你……咕，别，咕咕，着急，我，我来救……咕咕咕咕……”

圆圆的脑袋，沉进了水里。

他看着那渐渐淹没的头顶，水纹一圈圈地荡开。

有绯色的樱花瓣落下来，在那涟漪上漂浮动荡。

“二姐儿！二姐儿！”有人从远处呼喊着跑过来。

他眯了眯狐狸眼，弯腰，伸手，将那团子从冰冷的水里捞了出来。

曲江水面上，灯火通明的画舫中。

九老板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割破的伤口鲜血渗出，那软绵绵的小腿儿似乎还沉甸甸地压在手心里。

良久。

他慢慢地攥起手指，低声道：“死丫头，敢嫁给别人，我就弄死你……”

……

武德司。

无二站在台阶下，正伸着胳膊让小九儿用酒坛子淋着胳膊上一道极深的伤口。

憨厚的脸上没有半分痛色，只朝一边的魏嫣说道：“这老东西跑得极快，我好容易追到了城南二十里外的羊角村，斩了他身边最后两个随从，才将他拿下。”

小九儿淋完烈酒，叶回春上前，手指翻飞地开始缝合他的伤口！

那种痛，魏嫣的胳膊上还残留着，顿时后背微麻。

可无二也不过只是微微顿了下，又道：“这老东西很有几分硬骨头，我几乎是一路拷打回来也不曾开口。”

说着又露出几分懊恼，“怪我没用，要是长公主的手段，这老东西早连祖宗姓啥都吐得一干二净了！”

魏嫣沉吟，片刻后，忽而问：“高鸣逃到了羊角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