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直没动的慕容辰朝她扫了一眼过来，声音淡然，“你又不曾亲眼所见，如何能断定人并非她所杀？”

魏嫣一笑，抬眼看过去，道，“都说郡主行事跋扈为人嚣张，又身为宗室，打杀一个无名无姓的民女罢了，何必还要用下毒这样拖拉又阴狠的法子？”

慕容辰轻嗤一声，“你倒是明白。”

皇族之人本就高人一等，那宋南林的青梅竹马于清平郡主来说不过就是地上的一个不起眼的虫子罢了，惹恼了她直接踩死便是，何必这般费心费力？

虽说杀人犯法，可只要这皇室还姓慕容，王法就不可能真正地约束到这些人。

魏嫣垂眸，道，“殿下与臣验尸单，本也是要臣明白这个道理。”

慕容辰又晃了晃折扇，并未说话。

魏嫣将身后的冰鉴挪到了他的近前，又探身将另一侧的窗户略推开了一寸，夏末清凉的风透进来，那让人压抑窒息的热意被吹散了些许。

慕容辰朝她睨了一眼，瞧见她隐晦地动了下胳膊。

魏嫣再次跪坐回去，继而说道，“表小姐既然并非郡主所杀，可郡主府中却传出这样的传闻，无非两种可能。一，有人传谣。二，有人栽赃。”

“而这二桩，皆有可能。”魏嫣顿了下，听到外间传来了平康坊的歌姬似哭似啼的曲声，再次说道，“臣又想到了郡主府中的‘猫妖’一说。这又与郡马那位青梅竹马的表小姐失足落水有何关联？”

“臣曾问过，这位表小姐失足落水亡命的时间，正好是郡主府中‘猫妖’之说盛起的时间。有个小丫鬟称，曾亲眼瞧见猫妖钻进了郡主的院子。所以便有人说，是那表小姐死后化作猫妖，来找郡主复仇来了。”

慕容辰手里的折扇已停下，没有看向魏嫣，可已全神贯注地侧耳倾听。

“若那表小姐当真是郡主所杀，郡主必当会竭力阻止‘猫妖’之说。可郡主非但没有阻止，更是不惧殿下的禁令着意闹大。让臣觉得，此事绝非外头所传那么简单，故而，臣昨日见过郡主之后，便与府中的管事提过，今日要再去郡主府找曾目击郡主府有猫妖的下人以及表小姐落水身亡时在场的下人问话。”

她停了一下，再次说道，“可今晨却传来，郡主府有两个下人夜半暴毙的消息。”

慕容辰眼帘一抬，看向魏嫣。

魏嫣已说道，“不仅如此，昨日与臣说过话的一个门房，今日也险遭毒手。”

“杀人灭口的目的太明显了。如此，臣便能断定，‘猫妖’之事，郡主恐有其他目的。故而今日，臣今日试探了郡主。”

慕容辰看着她，没有出声询问。

魏嫣依旧垂着眸，说道，“而郡主的反应，也验证了臣的猜测。”

她说得模糊不清，慕容辰不能分辨，再次晃动折扇，懒声问道，“是何猜测。”

魏嫣按在膝盖上的两只手微微收紧，却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说道，“臣曾听过女子哭声犹如猫啼。郡主与郡马的主院以花团隔开下人房，夜里除了郡主身边几位贴身的婆子并无人能近身伺候。”

慕容辰晃着的折扇一顿！美丽的眼眸一点点地抬起，看向魏嫣的眼神几如凛刃！

魏嫣也抬起了眼，对上长公主的视线却神色平静。

继而徐徐说道，“明明夏日，郡主却身着高领长袖之衣，被小郎君冲撞一下，便腹痛色变。臣请观郡主膀臂，郡主不曾斥责臣冒犯之罪。”

昏暗的灯火下，冰釜内的寒气无声地扩散。

魏嫣看着面无表情的长公主殿下，再次开口：“那两个死去的下人，一个，是曾目睹猫妖的小丫鬟。一个，是郡主身边贴身伺候的乳母嬷嬷。两人死后尸体被送去了西城外的义庄，臣让人将尸体带回，请四宝验尸后发现，那乳母嬷嬷的身上，有许多……”

她再次细微地抿了下唇，道，“殴打所致的伤痕。”

“咔嚓！”

慕容辰手里的折扇骤然断裂！

魏嫣一顿，看着那粉身碎骨的洒金扇面，以及被捏碎的大团牡丹，再次说道：“以此种腌臜之事玷染殿下之耳非臣本意。可郡主以‘猫妖’遮掩，又并不对臣言明其中隐情，一切皆是臣私心所猜。以臣之力，并不能将此案彻查到底，故而想请殿下亲自去看一眼。如此，若臣胡乱猜错，臣愿受罚。若……”

她看向慕容辰，“若臣猜对了，望殿下，在臣查清此案后，护臣安虞。”

皇室秘辛，没几个想沾手的。能窥得一二的人，能活着已是万幸。

慕容辰顿时心头火起——这混账，从来谋算的都是她自己的命！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