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手一个守护我自己+番外(147)
他赤脚走下床,提着茶几上的水壶,倒进玻璃杯里,连喝了六杯白开水,喉咙里才不那么干渴的发痒了。
他上辈子没有起过恋爱的念头的。
他见过的世间丑恶的事多了去了。
在安县的每一条巷子每一个院子,争吵乃至拳脚相向,在自家屋子里摔锅摔碗,哐当一地乱扔,都太过寻常。
从他零岁出生那年算起到他离开安县的十五岁。
从他读高中的十五岁到他死去的二十九岁。
他只觉得一件事是幸运的。
可以重来一生,可以抚养许逐溪长大,看她一步步地走向他没有涉足过的领域,看她为自己已经麻木不理的事情彷徨呐喊据理力争。
当他第一次听到许逐溪谈及自己的未来。
她说:“要做一名律师。”
“要为了万千的女性的权益抗争。”
“要她们挣脱,要她们清醒过来。”
南淮意只觉得从灵魂开始感到战栗,他抑制不住地兴奋与欣喜。
一个拥有全新的灵魂的许逐溪。
她和他一样。
她和他不一样。
南淮意从未有一刻这么深刻地感悟到。
“——南淮意。”
门外传来响动,“你醒了吗?”
“哐当——”南淮意手一松,杯子滑下来,险些砸在地上,碎了一地。
他的思绪重新回到现在。
“你怎么了?”许逐溪推门进来。
她抿了抿嘴,看他手忙脚乱地接住杯子,赤脚踩在地上,睡衣的扣子还错了一颗,导致下边的全部都错排了。睡衣裤一高一低,显示出少见的滑稽的样子。
“我醒了。”他说。
南淮意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揪住许逐溪的衣领,把人拽进了屋子里,按着在沙发上坐下。他见着她的脖子底下藏着根绳子,手不由控制地就揪了下链子,“哦——是我昨天送你的吊坠,我买的时候,就觉得会很适合你,很好看。”
话刚落地,南淮意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他到底是在说些什么?!又开始觉得脑袋有些发晕了。
许逐溪张了张嘴,下一秒又被人用毯子在沙发上裹了个严严实实,在这个暖气供应旺盛的屋子,她又穿着羊绒睡衣,裹在里边结结实实地满头冒汗,陷在了很软和的沙发里。
“你生气了吗?”
南淮意叹了口气,“……我没生气。”
成年人总是会有无数的法子来逃避自己不想面对的事情。
南淮意本来是想装作昨晚喝醉了酒,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可惜第一句话就露了馅,再用这个法子,就显得太过拙劣了,自欺欺人,只能留下一地难堪,或许还会伤害许逐溪。
“我不会生气的。”
“……也不会离开的,不要担心。”他听到自己说。
可这是不合适的。
或许说,这是不对的。
他很清楚地知道这件事情。
但这个原因,是现在就能够说出来的吗?
南淮意又第一时间否定了自己。
这不是个什么合适的时间。
他告诉自己,逐溪就快要高三了,就要高考了,这是个很关键的时刻,无论什么事情,在这个阶段都不应该影响到她的。更何况是这样的涉及到所谓“灵魂”的这样听起来毫无科学依据的近乎玄学的事情。
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的,他得出了结论。
南淮意借着接水的幌子,提着水壶往侧边的小厨房里走。
他需要用一点时间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可是为什么呢?
将这件事情继续往深想,他还是不能找到许逐溪这个想法产生的念头的根源。其实是能够理解到一点的,很孤单地度过了九年,没有父母疼爱的童年回忆,唯一的可以依靠的爷爷病倒了,忽然出现这样一个人,得到了从未有过的爱和关心。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无论怎么样,都不能够失去。
但还是有所不同的。无论是已经活到了二十九岁的许逐溪,还是现在十五岁的许逐溪,经历造就了人,对于男性,无论是有没有亲缘关系,又或是什么别的关系,总是存在着警惕和抵触的。这一点其实很好发现,除了赵景泽,许逐溪几乎很少和异性有着稍微密集的接触。
先天性的已经树立起来的屏障。
在后天又不断地加深。
但她说,她喜欢他。
她爱他,她这么说。
南淮意有点茫然。
怎么样算是爱上一个人呢?
许逐溪是不懂爱的。
南淮意这么告诉自己,许逐溪可能其实不太清楚怎么算是喜欢或者是爱上了一个人,她是不清楚的,他重复着这个念头,像是只要重复多了,这样的想法就会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