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曜心想,难怪传说中神仙也贪恋这人间烟火呢。
他执意要看春日晚景,云舒等多番劝说却也拿他没法。
李及甚想着虽只微风,可已有凉意,且流汗最不宜吹多了冷风,强行将他抱回了卧室。
几个大丫鬟急忙跟了进去伺候,谢宁曜笑道:“你们也把我看得太紧,一点儿小伤而已,这里有阿甚就行。”
她们仍旧守着,他硬是将人都轰了出去,他想和阿甚说些“体己话”解闷。
谢宁曜望着仔细为他擦额上细汗的李及甚,笑道:“阿甚,我知晓一个好法子,你且帮我吹吹,就没那么疼了。”
李及甚原是个心虔的,也没多想,便轻轻撩起谢宁曜穿的撒花绫长袍,为防裤子磨蹭伤口,长袍里面只穿了到大腿的合裆裈裤,倒也十分方便。
谢宁曜感受着一丝丝凉风吹在双膝上,他也不知是李及甚肺活量太大,轻轻吹气都过于绵长,还是裈裤裤管太宽,就觉得那凉风顺着双腿直往上爬。
不过好似真没那么疼了,从双膝到腰间都痒痒的,他忍不住哈哈笑了出来。
李及甚这才反应过来,为谢宁曜放下长袍后,微怒道:“你这促狭鬼变的,惯爱捉弄人取乐,依我看,还是罚轻了!”
谢宁曜被这话提醒,忙附在李及甚的耳边,将这伤的真实缘由详细讲了出来,又解释为何要瞒着众人,以及不能泄密等等。
李及甚听后一惊,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谢宁曜讲了这许多,有些口渴,拍了拍李及甚的肩背,道:“阿甚,那桌上的花蜜水给我倒些来喝。”
李及甚几不可闻的闷哼了一声,忙去倒了来喂他,又拿清茶给他漱口。
这闷哼声太奇怪,他心想,以往阿甚受再重的伤都不会发出任何声响,便立马追问:“你受了伤怎么不告诉我?快脱下衣物来,我看看!”
李及甚掩饰道:“只是在马车上磕了一下,没什么要紧的。”
谢宁曜却明白,凭借李及甚那般强悍的忍耐力,受刀伤内伤都不曾皱眉,又怎会忍不住闷哼出声。
他不顾双膝的伤,挣扎着要强行帮李及甚褪去衣物,李及甚急道:“你别乱动,给你看就是。”
李及甚三两下便褪去上衣,一面还说着:“阿曜,这看着可怖,其实不过一点皮外伤,已上了药,不出半月便能痊愈……”
谢宁曜瞪大了眼睛,只见李及甚整个肩背均是深浅不一的鞭伤,最严重的肩胛处伤痕足有一指深,且新伤叠旧伤,好似遭受过多次酷刑。
他愤怒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到底是谁敢这样打你,我现去弄死他!”
李及甚转过身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我自罚的。”
谢宁曜用仿佛看智障的眼神看他,不可置信的问:“这又是为什么?!亏你学富五车,岂不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
李及甚解释道:“我出身寒门,唯有奋发自强,不可一日懈怠,前些日子有好几次听讲分神,自当受罚。”
谢宁曜想起之前去李及甚家中玩耍,祠堂里明晃晃挂着一根拇指粗的长鞭,当时他还好奇问阿甚,这鞭子可是家法,阿甚说是家法之一。
他心想,阿甚家中已无长辈,家法还不就是摆设而已,万万没想到李及甚真是个狠人,对自己都能下这么重的手。
谢宁曜气道:“你这人也太实心了些!如今我爹我叔父都将你当亲儿子待,况且以你现有学识,将来定能金榜题名,又何苦再作践自己!”
李及甚无法直言苦衷,只能说:“从前律己太严,一时竟也难改,往后我便都改了,你莫再忧心。”
谢宁曜无奈感慨:“你可真是个狼灭!”
李及甚道:“这又是何意?总说些教大家都听不懂的。”
谢宁曜也懒得解释,只又劝了许多话,直到李及甚连连保证再也不自罚,他才作罢。
原本他要将阿甚伤情告知祖母,无奈阿甚百般劝阻,他又想着祖母才为他哭了一场,若看见阿甚的伤,怕又要再哭一场。
到底不该让祖母太伤心,他便帮着隐瞒了下来,只让阿甚也向学里告假,他两一起在家养伤。
……
待谢启、谢勋下朝回府,谢宁昀便十分详细的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前因后果,均如实告诉了他们。
三人又一齐来看望谢宁曜,坐着说了好些话,就连谢启也对谢宁曜百依百顺。
因谢宁昀外任归来,晚间众人都到老太太屋里用饭,大家又关心了谢宁曜的伤势一番,用饭毕且吃茶闲话家常许久方散。
谢宁曜特意关注了大哥和李及甚,他两并称“谢李峥嵘”,两位谪仙人物终于相遇究竟是个什么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