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知道，再坚韧的武器总有无法使用的一天。等他被方家榨干最后一滴价值，等待他的结局不言而喻。对于这个结局，方镜并没有畏惧。他这一生，就如夜空中的萤火，也曾发光过，不是没有价值的。至于这条命，就当是方家培养他多年多回收的利息成本吧。但有个人，始终是他心中的遗憾。

那就是冷亦。她是从小陪伴他长大的玩伴，也是他的初恋。

原本方镜以为，他们会一直在这个孤儿院里，相伴到老。

但方家的到来将他对于未来的全部规划都打破了。

被方家带走的那天，他曾承诺，自己一定会把冷亦从孤儿院中带走，让她和自己一起过上不用再为生活发愁的日子。

冷亦其实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微笑着回应：“我等你，无论多久。”

这个承诺是支撑他在方家那个炼狱中生存下来的唯一动力。他花费了十五年的时间，才从方家手中夺取到了一定的自主权，才终于有机会兑现这个年少时的承诺，虽然晚了一点，但他相信冷亦一定还在等着他。

但方镜万万没想到，时隔多年，等待他的居然是一个让他根本无法接受的噩耗。

“她死了。”白发苍苍的老院长坐在他面前，手中捧着一杯已经彻底凉透的茶。

淡褐色茶汤倒映出方镜错愕的表情，方镜微微低着头，眼神无助地望向地面。

“老院长，你在骗我？是不是？你在骗我！对吗！”方镜的语调变得越来越高昂。

“我没有必要拿这种事骗你。冷亦是个很乖的孩子，对于她的离开，我也感觉非常痛心。”老院长轻叹一声，“都怪我，如果我能早点发现她的病情，或许她就不会出事了。”

“她是怎么没的？”方镜语气重回平静。

“十岁那年，染上了流感。那孩子的身体本来就很瘦弱，对疾病没什么抵抗力，撑了两三周，人就没了。她的墓碑还在1号城中，这是地址，你可以去看看她。”说到这里，老院长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珠。

方镜捏着字条，失魂落魄地告别了老院长。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1号城的，只记得那天下了一场瓢泼大雨，而他就站立在雨中，任由大雨将自己的身体彻底淋湿，像是无处可归的小丑。

在乱葬岗中，他看到了冷亦的墓碑。

是用木牌做的，小小的，十分简陋。在时间的冲刷下，那块墓碑已经被腐蚀的不成样子，方镜只能隐约辨认出冷亦两个字。

悲伤顿时涌上心扉。

方镜双腿发软，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冷亦的墓碑前方。看着上面早已风化的字体，他语气悲伤道：“十年，你才活了十年啊......”

雨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沿着他的脸盘不断下滑，眼前的视线很快变得模糊不清。

那一夜过后，他发了一场高烧。

因为天生就伴随着心肌炎的缘故，这场高烧又为他脆弱的心脏增添了一重负担。

他再也没办法像是以前那样，来到战场上奋勇杀敌了。

处于对他身体健康的考虑，方家为他更换了一个由金属打造成的机械心脏。

但因为金属器官技术还不像是金属义肢那样成熟，需要定期的维护保养，考虑到庞大的成本问题，以及元素操纵师的二阶能力是金属形变，也就是说，如果他更换金属心脏的消息被传了出去。哪怕是个二阶元素操纵者都能轻而易举的杀掉他。正是如此，他这个对方家没有任何价值的工具人，终于迎来了退伍生活。

原本按照方家的心狠手辣程度，他们一定会选择斩草除根，但方家反而一反常态的放他自由。

但早已看清方家真面目的方镜很清楚，他们不过是考虑到自己身上背负的赫赫战功，以及，他对方家还有一定的利用价值，绝对不是因为良心发现。

从那天起，他就彻底崩坏了。

因为唯一支撑着他坚持下去的信仰崩塌了，他没有必要像是以前那样，强颜欢笑，没有必要和以前那样，作为方家驯养的一条狗，继续苟延残喘下去了。

所以，他选择了报复。

丽卡只是他的其中一个目标。

在这之前，为了能够给方家添点堵，他上下打点关系，将罗德这个十恶不赦的恶棍从监狱中提前释放出来。

但罗德并非是一枚他能够掌控的棋子。他出狱后的第一件事，居然干掉自己这个恩人？

不过多亏了罗德，如果不是他的突然出现，他又怎么会发现，冷亦身上隐藏的秘密呢？

他早就看出来了，那个染着一撮黄毛的男人根本不是自杀，而是被冷亦所杀。

她虽然做得十分小心，但衣角上还是沾染了血迹。若不是他观察仔细，差点就被冷亦蒙骗过去。溅在她身上的小片血迹成喷射状，说明插在黄毛男人眼上的凶器肯定被拔出来过。做这件事情的人必不可能是黄毛，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