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三郎带话给他了,叫他别难过,喜事一冲,这就是喜丧了。”
”好好地,等着来做我的皇夫。”
这位皇夫听到这些话,不知道是何心情。
杨先生扯扯身上裘衣,无语望天。
此时,准皇夫茫然地跪在血泊里。
左手边是父亲,右手边是母亲。
放眼望去,满院子横七竖八都是尸体,青石地板上像是用血洗过。
天上的雪片落下来,融进血里,被染了色。
端王叶长钧走到他面前,告诉他:“陛下让我带话给你,不要慌张,踏实等着做皇夫就行了。”
他弯下腰去,放低声音在他耳边道:“陛下嘱咐,你要记得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陛下可不喜欢闻到你身上有血腥味。”
“我四弟往宋州去了,现在,应该也在动手。”
“等他清理干净,你在这世上就无牵无挂,可以安安心心地做皇夫了。”
有士兵来禀报:“阖府上下,一百七十四口,已清点尸体一百七十三具。”
那就齐了。
端王还刀入鞘:“收队。”
准王夫望着他带兵离去。
他仰头,夜空飘着雪,一丝一丝的冰凉打在面庞上。
为着做王夫,他绞杀了发妻,抛弃了孩子。
结果父亲、祖父都看错了她。
崔家借壳的梦碎了一地。
准王夫想大哭,想呐喊,可他张开嘴,在暗夜里只发出嘶哑的、乌鸦般的啊、啊之声。
飘荡在寂静的庭院里。
无人回应。
这一夜,许多人都是在半夜被叫醒的,大半个京城都醒了。
待到早朝时分,每个人都顶着一个黑眼圈,一张死了娘的脸。
四皇叔不知道怎地也来了。他是闲散王爷,无事不必上朝的。
今日却来了,笑呵呵地和众人打招呼,寒暄。若听见谁咳嗽了,还要过去关心一下身体。
赫连响云和赫连飞羽都无语了。
待四皇叔溜达过来,赫连飞羽嘴角扯扯:“您怎么来了?”
四皇叔背着手:“我来瞧热闹呀。”
今天肯定有热闹看。家里太闷了,老婆子老唠叨,他出来透透气,乐呵乐呵。
宫门开了,众人鱼贯而入,列队上朝。
进去大殿,发现大家找了一早上的杨相已经先在这里了。不难猜出,他昨晚在宫里。
皇帝还没来,大家顾不得队形了,呼啦一下子围过去。
“杨相!你可知昨夜之事!”
“陛下可有说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陛下悔婚了?”
忽然有个慵懒声音道:“谁说我悔婚了?”
殿中一瞬变得鸦雀无声。
侍御史叶宝瑜咳了一声,轻轻:“列队。”
大家如梦初醒,慌忙找队列。
赫连响云本来就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结果被这些乱窜的人来回撞了好几下,颇无语。
他撩眼看去,龙座上的叶碎金正在掩口打哈欠。
赫连响云嘴角勾起,低下头去。
待众人列好队,大殿里依旧鸦雀无声。
回想起之前廷议之时,声音快要掀翻了殿顶,皇帝在龙椅上笑看,一副盛世明君的模样……恍若隔世。
女帝登基以来,所有的改革都极有章法,以极快地速度建立起了新的权力架构。
政事堂与枢密院,并盐铁、度支、户部,二府三司运转起来,效果良好。
完全没有初初建国的混乱。
给了人一种强烈的秩序感。
秩序感给了人错觉。
昨夜的事打碎了这种错觉。
开国君王四个字,此时无比的清晰。
“有本奏上,无本散朝。”
还是没有人说话。
没有人为崔家喊冤,没有人质问皇帝为什么。
需要问吗?
不需要呀。
叶碎金又打了个哈欠,掩着口道:“对了,有个事……”
“我既然要立皇夫,为防夫族干政,已着了端王宁王,诛了皇夫一族。”
“这样皇夫没有牵挂,能踏踏实实跟我好好过日子了。”
“本来想,哈~”叶碎金大半夜没睡,哈欠打起来没完,“夷他三族,哈~”
“后来想想,算了。诛了他父族就行了。”
“以后这事做成定例,凡女帝皇夫者,诛其父,灭其族。”
四皇叔今天来蹭朝会。
他品级高,站在了最前面。
此时大家都不出声,四皇叔两手搭在肚子上,声音洪亮地大赞:“陛下仁慈!陛下圣明!”
这时候,有侍从进殿禀报:“王夫自缢了。”
叶碎金十分恼怒,一掌拍在龙椅扶手上:“他怎么回事!阖族以性命为他求来的皇夫之位,他竟敢说不要就不要了!弃如敝履?”
百官的脸都麻了。
赫连飞羽使劲低头,还掐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