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伺候段锦的事,她样样都拿得起来。
别看针线活实在不怎么样,缝个荷包针脚都能忽大忽小的,可拾掇起段锦的身边事却十分利落。
段锦要出征,衣服鞋袜、随身香药,她准备得样样齐全,活像个贤惠的妻子。
段锦都称赞了她。
小女孩话不多,也不居功,只老老实实地:“都是奴婢该做的。”
能把事情做好,又没有野心的下人,就是最好的下人。
段锦出征了。
小梅站在门口望着他和亲兵们离去。
这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看着他出征的背影了。
每一次他都能凯旋,除了最后那一次。
其实即便最后将军身死了,但是仗一样是打赢了不是吗?
将军打仗的本事,是毋庸置疑的。据说是那个女人一手教出来的。
只他出征前一定会去见那个女人,却从来、从来不会回头看倚在门边的她一眼。
丫头们诧异:“小梅,你哭什么?”
小梅用袖子抹眼睛:“将军打仗去,我害怕。”
管家骂她:“赶紧洗脸去,不吉利,呸。”
中原王的第一次科举三月份放出消息,七月份在京城举行。
如今叶碎金的领地,最南端是荆州,抵着楚国。四个月的时间足够将消息传至各州各县各乡。再给众人上路来京城的时间。
简化版的科举分两场,直接就会试和殿试。
参试资格是童生以上。
短短几个月之内,大量的读书人汇集在了京城。京城又仿佛瞬间恢复了往昔的繁华。
但这纯是百姓的视角。
从上层视角来看,完全不一样了。
杨先生叹息。
叶碎金问:“怎么了?”
杨先生把他统计出来的数据给了叶碎金。
为统计这些数据,他还从蒋引蚨那边借调了人手。这等事,蒋引蚨的人做起来,真是又快又好。
叶碎金接过来翻了翻,便丢在了几案上,淡淡一笑:“不是坏事。”
杨先生诧异。
考生的资料汇集过来,经过统计,大多是普通百姓。地方上真正的世家都还在观望。
怎地叶碎金却觉得不是坏事?
但这些,叶碎金都经历过了。
一个政权初立,谁知道到底能不能长久。晋国看似强大,不也十年就亡了吗。
大世家稳住不动,或许会错失机遇,但起码不会坏事。贸然进入政权中,一旦当道者败落,家族往往容易卷进去。
这里所说的世家,又与诸如陇西李氏这等古门阀世家不同,亦与关中李氏这种地方豪强也不同。
这里说的世家,乃是经历了大魏几百年科举沉淀下来的书香世家,读书人的精华所在。
前世,赵景文求贤若渴,礼贤下士千金买马骨,摆出一副千古明君的姿态。终于求得世家们高看他一眼,纷纷入世入仕。
那时候叶碎金甚至是高兴的。
因她和赵景文一起打天下,一起坐天下,在她眼里,这天下有她的一半,当然需要贤才来辅佐。
因她那时万万想不到,当这些读书人的精英在朝堂上站稳之后,便剑指金銮殿上和皇帝一同坐朝问政的皇后!
被剥夺权力的过程太痛苦,莺声燕语的宫闱太寂寥。
叶碎金从骨子里憎这些读书人。
如今叶碎金身为中原王,喜怒不形于色,常叫人觉得深不可测,又觉得她仿佛没了喜怒哀乐的情绪似的。
其实不是。
叶碎金的感情一直都极为纯粹。
她纯粹地爱着权力。
也纯粹地憎恨一切企图剥夺她权力的人和事。
“他们看不上我,正好。”她不在乎,“多提拔些寒门,也不是不能用。”
但杨先生还是叹气。
因知识和教育一直以来都是被垄断的。十个寒门子比不得一个世家子。
闭门苦读十年,不如名师指点一日。冥思苦想不能理解的内容,答案就在世家世代传承的手札笔记中。
从眼界、思维上就比不上。
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似杨先生这样的人,人生的终极梦想是位极人臣,辅佐明君,留名青史,配享太庙。
若能再谥一个“文”字,便顶到头了。
以杨先生现在的地位来看,未来跑不了一个国相之位。
杨先生也一直都有开阔的胸襟和更高的眼光。所以他现在看事情便已经是从朝堂的角度出发,自然希望读书人的精英阶层能出仕来辅佐叶碎金。
叶碎金道:“不必纠结于此,交与时间吧。”
时间才是验证一切的真理。
当时间证明她的统治稳固,世家精英们自然会倾巢而出,进入朝堂,占住大量的职位。
在他们面前,寒门子几无招架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