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刑就是在本地坐牢。没有,要么足够重直接流,要么是小恶,较轻,打了板子就完事了。
叶碎金不让任何人在本地服刑。
只从前大魏的时候,南北一体,流放有数种等级,流五百里的,一千里的,两千里的都有。
现在,南北断绝,诸方割据,往哪流?
叶碎金给的指示:“陛下那里又修皇城又修皇陵,缺人呢。给送过去。”
邓州特特派了兵,枷着几十个犯人往京城送。
好多年没见过一下子流放这么多人的情况了。京城的百姓都围观。
大公主因为之前的贪污案吃了挂落,好一阵子没敢进宫了。出了这事,忙又进宫,语气轻松地当作笑闻轶事讲给皇帝听了。
“一半姓叶。”大公主咋舌,“她可真下得去手。”
皇帝却淡淡道:“你看看人家。”
大公主讪讪,轻扯着皇帝的袖子赔罪:“父皇,孩儿知道错啦。”
大公主都三十多岁了,撒起娇来一如少时。
皇帝的心就软了。
手指在空气里狠狠地指了指她,这事算过去了。
邓州各城的茶馆里当然不免时时有人议论这一次震荡。
有那眼明心亮又读过书的人,手指叩着茶桌道:“都在律法之内。”
虽从重判了,但也都是在律法允许的范围内从重,每条罪的判决都是有依据的。
该绞的就不会斩,该斩的也不会绞。
流虽比徒重些,要背井离乡地远去。但现在没有什么三千里可流,人是往京城送的,说起来,其实没多远。
只不过,这许多族人、亲戚送到外面去服刑,就避免了未来一些年刑狱里可能出现的暗箱操作。免去了未来的许多麻烦。
众人都知道叶碎金是个狠人。她杀起人来是不眨眼的。
然而这一次,没有私刑,没有泄愤式的虐杀、擅杀。一切皆可在《魏律》里找到法理依据,量刑条文。
虽然魏不在了,律还在。
叶碎金的治下,是一个有秩序的地方,不是一个上位者凭借意志便可以胡行的地方。
今天上位者可以凭自己的意志不经律法擅杀一个祸害百姓的族人。
明天她心情变了,就也可以凭自己的意志去庇护另一个族人祸害百姓。
比起来,秩序才更能守护普通的百姓,才更让百姓心安。
或许并不是每一个百姓都那么有学识,可以看明白这一点。但每个人都可以直观地感受到。
此一番清理,一下子,邓州的空气都清新干净了。
腐肉割去,叶家族人与亲戚,俱都变得温和守礼,行止守法,可爱可亲起来。
十二娘与袁令回到了比阳。
袁令在邓州走这一遭,回来深藏功与名,还是做他的比阳令。
只连叶四叔见着他,都更客气了几分。
他的政令发下,执行的速度更快,效率更高了。
十二娘看着袁令回到了他的日常生活中,正常的吃饭生活,正常的办公。
但十二娘回不去了。
叶四叔道:“可别跟你娘说你去邓州干嘛去了。她不敢骂碎金,必然得来骂我的。”
十二娘答应了。
叶四叔又问:“在邓州没遇到什么事吧?”
十二娘想起了那些挡路的人,凶恶的眼睛。
闹到最后,的确是叶家的三代姻亲,甚至最老的那位老姑婆都还活着。
可三代都不过是与叶氏的寻常族人结亲罢了。
仗着这个,村子便筑堤坝,占水源,不给下游的村子用水,欧伤人,还敢拒捕。
权力,使人如此膨胀。
甚至权力者其实并没有给他们分享任何权力,便已经这样了。
十二娘又想起了四哥岳丈祸害的那家人,苦主哭得止不住眼泪。
那时候她浑身的血管都像要爆炸似的。
现在,十二娘摇摇头,平静地说:“什么事都没遇到。”
“就是。”叶四叔放心了,“我寻思着有袁令,还有二宝,忠远堂的敬仪、盛安堂的荣霖、和光堂的艮之都在邓州呢。不会让你有事。”
“再说了,真有事,你又不傻,你报名字啊。”
“报你爹、你哥、你六姐的名,吓不死他们。”
十二娘点头:“嗯,是呢。”
叶四叔觉得不对:“咋了?病了是咋了?咋这么蔫?”
十二娘沉默了很久,抬起眼,打量她爹。
她父亲兄长都生得十分魁梧。
比起来,六姐在女子中算个子高挑的,但还是比他们纤秀多了。
“爹。”她问,“你为什么抢叶家堡抢不过六姐?”
愉快而温馨的父女谈话戛然而止。
叶四叔尴尬了起来。
“那什么,”他努力给自己挽回脸面,“我让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