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也不想在这么虚弱的情况下去见大人物,但就是碰上了没办法。且要不是叶碎金,他可能现在已经无了。
叶碎金活了两世,明白世上其实很多费了老劲兜圈子的事都是没有意义的。
可能不如直截了当。
她便直接道:“飞羽在府里打听赵景文。”
赫连响云抬起眼。
果然。
叶碎金道:“赵景文已经和裴家大娘成亲,他现在是裴公的女婿,定西小郎的姐夫。亦已经凭战功跻身于将领之列。”
特意说了“凭战功”,是想说明太原赵景文的确有才干吗?
赫连响云平静地点了点头。
叶碎金说:“他是我的夫婿。”
赫连响云:“……”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
赫连响云缓缓抬眼。
他刚才可能听错了什么?
可能是他的神情太过明显,都不必开口问,叶碎金便重复了第二遍:“他是我的夫婿。”
“在他娶裴大娘之前,不,在他娶裴大娘的时候,他都还是我的夫婿。”她说,“他入赘我家已经有三年了。”
赫连响云盯着她。
叶碎金道:“有人回来报信,他背着我另娶,我知道之后大怒,便带人杀去房州。谁知,见到了裴公。”
“裴公,一流人物。”
“我甚爱之,愿结以互助之盟。”
“裴大娘子喜欢我家这个赘婿,我便出具义绝书,将赵景文送给了她。”
“而后,我与裴公联手,发兵均州。均州一分为二,我与他一人一半。”
“令之、重诲、广通他们,与我都很熟。”
“我们在均州忙活的这几个月,你大概是在河东道和京城走动。你必是不知道这些情况的,我现在都给你补上了。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尽可以问。”
这些信息,刚才也都告诉赫连飞羽了。那小子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呢。
赫连响云却垂下眼。
长辈果然是不一样的。
叶碎金身体虽年轻,可心里边,是把三郎、段锦他们和赫连飞羽放在一起的。而她自己,则要往上抬一抬。
是长辈,是家长。
是大家长。
赫连响云问的第一个问题:“定西还好吗?”
叶碎金盯着他。
他也盯着也碎金。
这一刻,他们两个并不熟悉的人,能明白彼此。
“裴公于我,实是良朋益友。”叶碎金道,“我警告过赵景文,我要看到裴定西平安长大。”
“裴定西的寿命,决定他的寿命长短。”她许诺。
房州,已经是过去了。但裴定西和赫连响云关系一直很好。虽无缘做成郎舅,亦还有半师之谊,以及带着期盼相处出来的感情。
以后当然渐渐会淡去,但至少现在,赫连响云还念着这份情。
他点点头,问第二个问题:“赵景文在大人这里还有何身份?”
“没有了。义绝书已经给了裴公,我和赵景文断得干净。他以后只是裴公的女婿,不是叶家的任何人,不是唐州邓州的任何人。”
“邓州唐州,没有他的位子。我断了他的回头路。”
她道:“但他是个有能力的人,他会渐渐取代你的位置。给他足够的时间,纵然裴公一时因他瞒婚这件事震怒,我相信他还是有能力让裴公接受他。”
“定西太小,大人也没有办法。”赫连道,“这并非是大人糊涂,是情况到了那一步,没有别的选择。”
“大人,是一流人物。”他肯定道。
叶碎金欣然点头:“正是。”
赫连伸手抓住了床架借力。
叶碎金没有动,只看着。
赫连站了起来,微喘。
调匀了呼吸,他单膝跪下。
归顺倒也不必行此大礼,对方也非是长者。
这一跪,为的是恩。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赫连响云道,“大人若不嫌弃,盛乐赫连叔侄二人,愿在大人麾下效力。”
叶碎金的身心都舒畅极了。
人生的快活有许多种。
改变自己与他人的命运,这不是一件华丽翟衣能比的。
此种快活,堪比欢爱一场。
甚至更酣适。
叶碎金把手伸到了赫连响云面前。
赫连响云盯着她的手。
和男人的手不一样,要好看很多。
他伸出手去握住了叶碎金的手,感受到叶碎金的力量,明白了这是她想让他明白的第一件事——不要去思考她作为女人的身份。
不必有那些避忌,无用而多余的考虑。
仅仅只把她当作他效忠的人就够了。
叶碎金拉他起来。
“以后,是一家人了。”她道,“唐州现在安稳,飞羽我先带着,你只管好好养身体。”
如今周边接壤各州,已经知道了唐州邓州向晋帝称臣。她已经是晋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