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人都是等着新刺史来服软。这个信念支撑着他们在大牢里苦挨。
如今突然得知罢市的计策竟被破解了,一下子很多人就支撑不住了。顿时就感到心疾也犯了,腰疾也犯了,腿疾也犯了,哪哪都疼。
眼见着撑不住了。
“李兄……”有人犹疑地唤了声。
未尽之意十分明白。
李老爷胸膛起伏了片刻才控制住,睁开眼:“这局我们输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老老实实服软吧。”
他此话一出,牢里许多人反而松了一口气。
一万石,其实也不是凑不出来。
当即便有人表态:“我出六百石。”
也有出五百的,也有出一千的,大抵还是依照着各家的实力。十多家一分,其实也没多少。
最后,剩了两千石的份额给李家。
谁叫他家最大,平时吞进去的最多呢。
李老爷也不跟这些人争这个。眼下这情况,要再争,人心就散成一团沙了。他分得清轻重。
遂交待了次子:“就照这个办吧。小心点。”
李二领命而去。
李老爷再次闭目养神。虽恨得咬牙,一时也没有别的法子。
他不断运气,告诉自己:且等出去之后再说!
然而,叶碎金根本没有想放这些人出去。
脚步声响起,匆匆进来的是段锦。他眼睛明亮,嘴角含着笑。
叶碎金抬眼看到,便知道:“查出来了?”
罢市的风波摆平,各家知道这一套胁迫不了她,低眉顺眼地准备服软了。
那自然就得去准备她狮子大开口的“一万石”。
这么多粮食肯定不能从家里的厨房直接抬出来,必然要从粮仓出。
“都摸清了。”段锦颔首。
各家自去准备粮食,却不料黄雀在后,段锦派了人悄悄跟踪,摸清了各家藏粮所在。
这么大一个城,常平仓空得能饿死老鼠,历年的赋税都哪去了?
自然是藏起来了。
叶碎金笑了,转头看了眼叶三郎:“三兄,你的刀可以出鞘了。”
叶三郎从南阳之后就刀不离身,闻言,唇线抿紧,握住了刀柄。
叶四叔“噫”道:“要干嘛?”
叶碎金道:“自然是杀人。”
叶四叔有点懵:“不是……各家不是已经在筹粮了吗?”
既然在筹粮了,那就是服软了啊。既然服软低头了,那怎么还……
“爹。”叶三郎虎目生寒光,“这样的人放过,徒给自家留下隐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反咬一口。清理干净最好。”
这话从自己素来淳厚稳重的长子口中说出,还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令叶四叔滞住。
“可,可……”他喃喃道,“这怎么行?”
他心里总觉得这是不行的。
比阳诸家又不是贼兵乱匪,是良民啊。而且不是普通的良民,是地方士绅啊。
就和叶家是一样的身份地位,是该安抚该拉拢的人啊。
瞧,弟弟们在第一线都历练出来了,叔叔们在后方还一如从前。
叶碎金道:“四叔,你且看着就是。”
“爹,”叶三郎道,“听六娘的。”
叶四叔嘴巴张张,又闭上。
拿下方城的是叶碎金,拿下邓州的是叶碎金,如今,拿下半个唐州的,还是叶碎金。
换了他,没本事做到这样,可能都不太敢想。
既然如此,那就听有本事的那个人的。
粮价平下来之后,那个“女刺史要把军粮摊派下来”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百姓冷眼瞧着,悄悄议论:“嘿,李家柯家,又忙起来了。”
忙什么,自然是忙着准备粮食。
既动了起来,便很快了。毕竟老爹爹们还在大牢里,如今天这么冷了,虽然送过去了御寒的衣物被褥,到底和家里不能比。赶紧凑齐军粮,赶紧把老人家们捞出来。
两日便筹齐了一万石,车队停在了城外。各家临时主事的人一起来见叶碎金,都低了头弯了腰:“因筹集粮食耽误了些时日,还望大人海涵。”
叶碎金问:“我的军粮齐了吗?”
段锦笑道:“验过了,一万石,一石不少。”
李二躬身:“大人所命,岂敢怠慢。”
“大人,”他抬起头,试图开始新一轮的讨价还价,“军粮既已经备齐,家父是不是……”
就该放人了吧?
盗匪绑架,也是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堂堂刺史、节度使,总得讲点信用吧。
岂料,真有人不要脸,不讲信用。
堂堂节度使,朝廷敕封,叶碎金竟然道:“既如此,拿下吧。”
李二和诸人一呆。
亲兵已经如狼似虎地扑上来,将众人拿住。
李二大惊:“大人!大人!我等已经遵照大人之命筹齐了粮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