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4)
这西川兰氏族长怕也是个不俗的人物,霁月想。
他又扭头盯着远处侍弄花草的小宫女看了一阵,而后坐起身来又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回宫吧。”
夏全看着小皇帝的脸色不复刚才拿般阴郁,暗自松了口气,“是,陛下您可小心着台阶,石子铺的棱角多,被绊住就不好了。”
“就你话多。”霁月笑了声,“今日听你讲些这不入流的事儿,倒也让朕别有一番见闻,回去领赏吧。”
“哎呦。”夏全心里乐开了花,“奴才谢陛下赏。”
“对了。”霁月回身用手指了指夏全,“以后你要还听到些什么好玩儿的人和事,记得再跟朕讲讲。”
“陛下放心,以后奴才听到那些趣事儿定会第一时间讲给陛下您听的……”
傍晚时分,天空突然阴云密布,不一会儿便下起了大雨。
夏全站在大殿门口同前来交接的宫人打了声招呼,又吩咐了几句,便走了出去。
今夜在皇帝身旁当值不是他,他站在屋檐下,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不禁打了个寒颤。
果然是一场秋雨一场凉呐。
他随手擦拭了一下潲进房檐下打在自己身上的雨珠,到一旁的角落拿起一把油纸伞,撑开走进了大雨中。
南安的皇宫较北都而言,着实算不上大,但也够一个人在这狭长的宫道上走很久,夏全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若是一不注意踩进了水坑,晚上回去还要想办法把鞋袜烘干。
约莫着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他终于走到了宁康宫门口,把守宫门的太监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到访,并未加以阻拦。
夏全行至宁康宫大殿门前,收起油纸伞,朝门口的守门太监行了个礼,“麻烦您帮我通传一声。”
守门太监看了他一眼,回身朝着殿内走去,不一会儿就再次折返回来。
“夏公公可以进去了。”
夏全又行了一礼谢过,低头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走入殿内。
他被殿内的侍女引着去了暖阁,刚一进暖阁,他便拜倒在地,头紧紧贴在地面,大声道:“奴才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安康。”
“起来吧。”
夏全小心谨慎地抬头用余光看了一眼倚坐在榻上的太后,慢慢站了起来。
“听闻今日皇帝在去上书房的路上突然改了主意,最后去了御花园,还只带了你一人随侍?”
夏全躬着身子回答道:“是的娘娘,陛下今日心情不畅,故只叫了奴才一人随侍,去御花园散心。”
“哦?我看朝会上皇帝还好好的,怎么下了朝会就成这样了?”
“大抵是因为朝会上有大人提议尽早立后,陛下觉得厌烦。”
“哦?太后眯了眯眼,“哀家还以为皇帝是因为哀家反对立后而不高兴了。”
“陛下在御花园给奴才抱怨了许久那大人是如何令人感到厌烦,想来陛下是绝对没有别的心思的。”
太后听完这番话,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手指有节奏地点着一旁的小几,指甲接触到木质小几发出“嗒嗒”的声响。
夏全站在殿内,低头看着脚下的地砖,暗自想着太后是否还要再问他些什么。
“除此之外,皇帝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夏全心里松了口气,脸上堆起了他对小皇帝说话时的笑容,“禀娘娘,除此之外陛下就问了奴才一些民间的趣闻小事。”
太后听见这个回答,笑了一声,“皇帝果然还是没收起他那个顽劣的性子,整日放着正事不学不做,净对些没用的事情感兴趣。”
“上书房的荀先生还夸陛下是可塑之才呢,可见陛下心中定是有数的。”
“行了。”太后打断道:“那荀先生再好精通的也只不过是一些诗文歌赋,清谈一类的东西,于皇帝而言无甚用处。”
夏全听见太后这一番评价,只得随声附和。
太后抬眼看了看他,挥挥手示意身旁伺候着的宫女拿来一袋银子,“你伺候皇帝伺候的不错,这些是哀家赏给你的,以后在皇帝身边尽心服侍,皇帝要是喜欢听些民间趣事就讲给他听。”
夏全接过那袋银子,忙行礼道:“奴才谢太后娘娘赏,奴才定不辜负娘娘,必尽心侍奉皇上。”
“行了,你退下吧。”
“奴才告退。”
夏全转身跟着侍女走出暖阁,离开暖阁前,他偷偷瞥了一眼坐在榻上的太后,看见这位平日惯作威严的太后娘娘此刻正倚在榻上拿着本书细细品读,不由得心道一声可惜。
这太后娘娘不到三十岁便守了寡,这么多年操持朝政竟仍风采不减当年。坊间传闻,太后娘娘未出嫁时在南安城诸多世家小姐之中可谓是艳压群芳,夏全如今相信这传闻不假,可惜的是如此光彩夺目的女子最后竟嫁了个不爱她的短命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