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171)
“是哪些家私吞土地?”舒明远一挑眉,似是并不将此事当成一件小事,“今日他们敢私吞一两亩地,明日他们便敢做出别的事情来,做出此等事情的士族,更要多加防范。”
兰亭在内心冷笑,舒明远的野心未免也忒大了些,连皇族都不敢说天下地尽是他们的,反倒是一个企图颠覆皇权的野心家不知廉耻的说出这种话来。
“是定安目光短浅了。”兰亭附和着,“其实如今各地的大士族只是看着虞川舒氏做大,不甘心,想趁着一些机会多分一杯羹罢了,大人不如趁此机会,抓出这之中最不起眼的一家来,杀鸡儆猴看。”
“哎,不着急,不着急。”舒明远露出了个阴险的笑容,“且让他们再肆意妄为一阵,我要看看,还有哪些人坐不住主动蹦出来。”
兰亭离开舒明远府邸时,已经到了宵禁时间,大街上除了巡逻的禁军,再也没有其他的商贾百姓。
兰亭自是不怕,他坐着舒府的马车,一路上也无人敢来找他的麻烦。
马车里燃着上好的金丝炭,让本寒冷不堪的车厢内如同春日般温暖。
兰亭双手拢在袖中,局中端坐着,双目紧闭,独自沉思。
这些年他没少在舒明远这里下功夫,初时他派人极其隐晦的接触了一众落魄不堪的北党人,因着西川兰氏和兰铮的名号,大部分北党人被他悄悄收拢起来,成为一股不小的隐藏势力。
在这之后,兰亭便投舒明远所好,极力的附和着他的一举一动。
舒明远也并非傻子,不是兰亭一附和他,他便信了这个年轻人的,舒明远给兰亭设置了一道又一道的难题,让兰亭背负着骂名,替他亲手办了许多肮脏不堪的事情。
如此一来,兰亭风光霁月的名声没了,舒明远这才满意的将兰亭当作半个自己人。
兰亭这次离开南安城大半年,明里是当舒明远的耳目,去替舒明远究查有二心之人,暗地里乃是帮助霁月扩大保皇派的势力。
残余下来的北党人已迫不得已成了保皇派,而地方高门士族之间的态度就成了霁月能否取得最后胜利的关键。
霁月和兰亭很有默契的配合着对方。
霁月在朝堂上选择彻底撒手不管,放任舒明远嚣张自傲,而兰亭则在地方不停的游说那些或不服虞川舒氏,或被舒明远打压的喘不过气的高门士族。
兰亭走访的地方越多,隐藏的保皇派也就逐渐变得多了起来,他们渐渐能连城一条线,一旦他日群起而攻之,虞川舒氏就未必能承受得住。
如今,只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来发难,但这个时机必须选的非常合适,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能够。
因为不论是北党还是保皇派,都没有第二次失败的机会了。
第二日下了朝会,霁月面上喜气洋洋的,如果不是方才舒明远又打着为了国库充盈的旗号请旨加税,夏全就真以为是今日朝会上发生什么好事才能引得这位年轻沉闷的皇帝这么高兴了。
霁月哼着小曲儿,抬腿跨过了一道门槛,朝会上那些事情让他很是恼火,他之所以还能有这样好的心情,不是因为他乐观,而是兰亭今日要进宫。
这是他们为数不多可以光明正大待在一起的机会。
纵使这些年霁月通过夏全在宫里收拢了一部分内侍和宫女,但外臣入宫到底目标太大了些,怎么也躲不过舒明远的眼线。
今日因着兰亭回京述职,两人才能如此不避人的见面。
霁月移步至上书房刚过一刻钟的时间,兰亭便前来拜见。
夏全看着皇帝那发光的双眼,呈了茶水以后自动带着两名内侍退了出去,还细心的将大门给掩好。
眼看着四下再无他人,霁月再也假装不下去端着架子的样子,站起身,直扑向兰亭的怀中。
兰亭被巨大的冲力撞的向后一仰,若不是抓住了桌角稳住了身体,险些要连人带椅子倾翻在地。
“陛下。”兰亭笑着,双手拢着霁月的后背,“大半年不见,陛下身量又长了些许。”
“你发现了!”霁月握住兰亭的肩膀,两人离得极近,“我现在可不比以前那样瘦弱了,一手拎起一个内侍不在话下。”
兰亭见霁月整日活在舒明远的阴影下还能苦中作乐,很是欣慰。
“陛下这半年来如何?”兰亭问道。
“还行,就是舒明远越发过分,朝堂上的事情他尽数包揽便罢了,连我与皇后之间的事情也要管。”
兰亭憋着笑,看着霁月一脸懊恼的样子:“皇后娘娘可还好?”
“还好罢。”
华康如今的样子也只能用“还好”二字来形容,毕竟人还好好或者,就是偶尔总是看着失魂落魄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