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个年轻贵公子脸上认真的明润的笑,陈二慢慢的说不下去了,他知道也亲眼见过世上还有卖掉子女的父母家人......
卖掉子女,是家里活不下去了,让子女去寻一条活路,当然,换了钱,家里人也能有条活路。
陈二看着项南认真说:“不过都是为了活路。”
但对于有活路的人来说,则是为了贪欲,项南笑了笑没有说话。
陈二塌下了肩膀,道:“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就不要答应。”
项南想了想,点点头:“好。”
事情解决了,陈二又挺直脊背:“反正你离家远,家里人就是生气也没什么,等事情过去了,也就没事了,你放心,家人生气不会太久的。”
项南吐口气:“真是好烦啊。”
能说烦了,也是放下了,陈二心里松口气,哼了声,恢复先前的鄙夷:“所以说你们这种人真是烦,屁大点的事就要死要活,你还当兵打仗的呢,娇滴滴的女人一般。”
项南将姜汤一饮而尽,冲他摆手:“去,去,去。”
陈二呸了声拿起姜汤碗放心的走了。
门帘放下隔绝了外边的风霜,项南脸上明媚的笑也慢慢的散去,他将胸口塞的两张信纸拿出来,拍在桌子上。
陈二说不愿意就不要答应,但问题的关键是,家里从来都不给他不答应的机会。
给哥哥留个香火,所以给他又娶了一个女人,这种事就是在乱世里,听起来也荒唐不可置信。
这荒唐也并不是要给哥哥留个香火,只不过是为项家绑上一棵大树,可以遮荫可以抗风雪可以壮大声势,就像当初哥哥死了跟祝家的姑娘一起合葬,不是怕哥哥泉下孤独,是阳亲结不成,阴亲也是亲,就是关系,就是可以用的助力。
项南看着信,信是项老太爷写的,祖父甚至没有掩盖这个意思,直接在信末告诉他,不想回来就不用回来了,现在是乱世,你在外平定天下吧。
平定完天下呢?他也不用回家吗?回了家,他是什么?是剑南道的女婿,是东南道的女婿,总之不是项南,平定天下浴血奋战也与他无关。
项南在桌子上摸了摸,有点怀念适才那碗姜汤的辛辣,比酒还要好喝,他看向另一封信,娟秀小字已经有些熟悉,只是这一次写的很乱,可以想象到写信的情绪不稳。
她开门见山的描述了与齐家姑娘见面的情形。
“这位大小姐知道自己来项家是结不人不鬼的亲,但言语倨傲坦然没有半点拘谨不悦,很明显她是心甘情愿的。”
“这种事都答应了,一定是大有好处。”
这好处只怕是对齐家更大。
“祖父父亲不肯对我明言,必然是有难言之苦,公子你也并没对我说,所以我想,你应该也不知道此事。”
“家里有难言之苦,南公子,你最近还是不要回来了,见了面,苦言不出来,就只能咽下啦。”
项南摇摇头,这位小姐,自己苦不自知,反而说别人苦。
不过,心甘情愿的人是不会觉得苦,反而以为荣,这位小姐是这样,那位齐小姐也是。
项南将这两封信都翻过扣在桌子上,难言之苦......难到叔父这次连说服他都不说服了,直接把事情办了。
“来人。”项南抬头喊。
门外没有陈二进来,但有明显被陈二叮嘱过的亲兵,立刻进来关切问:“小爷要什么?”
项南道:“项都督有信来吗?”
亲兵道:“前几天....”
前几天项云写了信来,说自己到了麟州,陛下召集,幸不辱命,与山南道都督们合作下,收复了元洲,特意写信来与他同贺,小南,你跟我一起喝一杯。
他在信末还写了这样一句话,就像一个炫耀的孩子。
项云从小就是个持重的人,这是第一次流露这样的雀跃,项南似乎能看到这个叔父的开心。
他也很开心。
这么开心的信上,项云半点没有提给项北找了个香火的开心事。
按照时间算,那时候齐家小姐已经启程在路上了。
叔父,真不知道?还是真不打算给他说些什么?
项南道:“新的信有没有?”
亲兵摇头:“这几天没有。”
看到项南的脸上浮现黯然,亲兵心想陈二说的不对吧,小爷不是心情不好,是想亲人了。
项南点点头,亲兵转身要退出去,刚要放下帘子项南又喊住。
“有淮南道的信吗?”项南问。
亲兵怔了下摇头:“没有。”
项南想了想,又问:“有楚国夫人的信吗?”
亲兵再次摇头,淮南道和楚国夫人从来没有给他们来过信啊.....
他要这样说又说不出来,见项南摆摆手,他便忙急急的退出来,站在门外被寒风一吹,发懵的头稍微好一点,咕咚咽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