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振一脚踩在碎裂的桌子上,愤怒又不解:“是谁要害我?”
他当然也知道这件事奇怪,这些日子也一直在查,却查不出头绪,就好像仇人从天而降。
“想要害我,我梁振一身清正,用贪墨饷银来算计我真是可笑,我去见陛下。”梁振冷笑,“让陛下说我的子孙是否有罪。”
老妻带着女眷们上前拦住:“皇帝现在不好见,先把四郎他们救出来。”
“老太爷,趁着宣武兵乱的罪还未争论落定,先把老爷和公子们救出来。”管家也道,“不要给人可趁之机,现在可是冬天,牢房比军营还要苦寒啊。”
“那边已经松口了,只要把饷银空缺补上,就能先把人放出来,等候再议。”老妻道。
想到军部抓人时报的饷银空缺,梁振再次大怒:“也亏他们敢信口开河,真有那么多银子堆在家里整个京城的人都看得到。”
老妻悲愤哭:“就不要说这个了,你亲眼看着二郎三郎死去,难道还要看着四郎也死去,看着孙子们也死去,我还是先死了吧。”
老妻哭天倒地,女眷们围住陪着大哭,梁振站在碎裂的桌子前,看着脚下哭坐一团的大大小小的女人们,再想到死去的两子,愤怒还在肩头塌下,就像一只折断了翅膀的鹰。
“那么多钱,我们也没有啊。”他喃喃道。
老妻抬起头:“把房子卖了。”
京城的房子贵,梁振打拼一辈子,再加上皇帝的优抚才置办了这间宅院。
“把房子卖了,我们住哪里?”梁振瞪眼。
骤逢大难老妻反而有着冷静的安排:“我们离开京城回乡去,也好让四郎他们避避风头。”
离开京城啊,梁振喃喃:“那我就没办法见皇帝了。”
管家上前道:“老太爷,据说崔宰相已经率百官求见皇帝三天了,内宫门紧闭见不到。”
皇帝虽然不理朝政,但官员们要见还是能见到的,尤其是宰相崔征。
皇帝竟然连崔征也不见了?
“崔宰相要问罪全海。”管家低声道,“估计皇帝生气了。”
崔征和全海一年到头争斗不休,终于闹到逼着皇帝做抉择了,还有罗氏,三个人搅得朝廷乌烟瘴气,皇帝怎么看不到他们的荒唐呢?皇帝以前不是这样的,梁振颓然:“房子尽快卖了吧。”
京城里买房卖房每日多得是,正月也不例外,有赌徒输了身家,有豪贵金屋藏娇,一个卸职的节度使卖房不是什么引人注意的消息,尤其是京城最近最大的注意力都在朝廷,宣武道兵乱引发的崔征问罪罗氏全海,这一次谁能赢?还是像以往那样,不了了之。
梁振卖房的消息只有有心人盯着,包括梁振的儿子孙子入狱。
梁振不知道仇从何来,有两方人马知道,做事的人心满意足完成任务回报而去,看事的中厚坐在厅内烤着火面色同情的感叹。
“梁振真是废物,竟然这么容易就乖乖滚出京城了。”他的话并没有多少同情,“要是大都督,先把牢狱劫了,谁要钱谁定罪谁就是仇人,捶死他们,还要再去皇帝面前告他们一状。”
旁边有人撇嘴:“大都督怎么会被人算计这般地步?”
中厚搓着手哈哈笑:“对哦,大都督只会这么算计别人。”
而且梁振这件事说到底也跟大小姐有关。
有人疾步进来:“情况不对。”
厅内烤火的中厚等人神情一凝收起说笑。
“皇城已经进不出去。”来人低声道,“还有,大小姐一直让关注的吴章,已经到了京城了。”
竟然这么无声无息的到了京城!中厚站起来:“快,急报大小姐。”
看着来人急匆匆而去,中厚等人走到廊下,听着外边京城依旧的繁华热闹,他们抬头看阴沉沉的天空,脸色也如同天空一般。
京城要出事了。
董四是负责外围墙的守兵,因为猎人出身,在民壮营里成为弓弩手,但一直以来,他手中的箭射过大大小小的猎物,远远近近各种形状的草靶子,对准人还是第一次。
尤其是视线里越来越近的人马穿的还是兵服,跟他身上穿的一样。
董四觉得自己应该咽口水,但实际上并没有这么做,身姿也一动不动,脚恍若扎根到垫着的木凳上。
“喂,我们是淮南道的,祝大人让我们来的。”
那边一百多人的兵马中有几个兵士的奔驰出来,挥动着双手。
“开门让我们进去。”
距离很近了,董四能看清他们脸上的嬉笑,咚的一声鼓响在身后传来,声音响起的那一刻,董四的手已经不属于自己,嗡的一声,箭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