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满意:“今天开始,你就叫小薛了。”
伙计:……?
他暗自摇头,心想,这年头一个玩偶兔子都能起个人名儿,还挺好玩。
……
云乘月买玩偶,是想随时抱着说话。
其他人看不见薛无晦。她虽然完全不介意自言自语,但这样难免显眼,之后做事可能引起别人注意。
抱一只玩偶兔子自言自语,可能也挺显眼的……但毕竟比凭空说话要好。
更重要的是,兔子真可爱。
而且越看,这兔子越像他。她第一次见这么威严的兔子。
云乘月去了阿杏推荐的餐馆,两人一起说笑着吃过午饭。接着,她又去买了些文房用品、初级字帖,再去书馆里付费围观了一会儿挥毫泼墨,这才乘马车回了云府。
回去时,街上正好有人拖长了嗓子报时:酉时三刻——
正是夕阳西下。
秋日余晖格外有种凄艳,云府门前那棵银杏树被照成血金色,再有秋风作衬,益发颓丧靡艳。
云乘月下了车,挥别阿杏姑娘,带着装满逛街成果的锦囊,抱着威严的垂耳黑兔,愉快地走向了云府。
恰在这时,另一辆马车“骨碌碌”行来。
马车行过云乘月身边,忽然停了下来。
“二小姐。”赶车的人说。
车厢先是寂静,继而一只手推开了车门。
是云三小姐。她从车里下来,盯着云乘月。她沉默了一会儿,直到面颊也染上夕阳的凄艳,才开口。
“云二。”
“云二,我有话跟你说。”她唇角紧紧地往下撇,语速很快,“你听着,我的确很讨厌你,但是……不管你信不信,不是我害的你。”
“你出事,我一点都不难过,还幸灾乐祸。我承认。”她的唇角下撇得更厉害,语气显出几分艰涩,似乎很不习惯这样有话直说,“可……我从来没有主动害过你。”
云乘月取下幂篱,更仔细地看看她,问:“是吗?”
云三小姐多看了眼她的刘海儿,咬了咬嘴唇,又显出原来那分怯懦和躲闪。她扭开脸:“反正不是我……冤有头债有主,你反正也出气了,别想要冤枉我。”
她正好站在银杏树下。地上铺了一层蝴蝶样的叶片;三小姐就站在这层厚厚的金色叶片上。树叶在她脚底“咔啦咔啦”,她本人微微颤抖,也像一片惶恐的落叶。
沉默。
三小姐飞快瞟了她一眼,紧张地重复:“你,就算你这样看着我,我也不会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
云乘月有些新奇地看着她,才应了声,赞同道:“的确。你是那种就算做了,也不会承认的人。”
“你……!”
三小姐敢怒不敢言,憋屈地站着,手里紧紧捏着身上的斜挎包肩带。
她今日打扮很低调,脂粉不施、浑身几乎没有装饰,身上那只浅黄色的布包沉甸甸的,还斜露出一角沾着墨的元书纸。
云乘月问:“你去书院了?”
三小姐很想回一句关你何事,话出口却成了:“嗯。”
“去念书?”
“……嗯。”
“以前去不去?”
“……不太去。”三小姐到底很有怨气,忍不住嘀咕,“要是能嫁个好人家,谁要受念书的罪。”
云乘月若有所思:“那你今后去不去?”
三小姐自觉是被羞辱,悲愤道:“去,去去去!我现在这名声,嫁不了好人家了!不专心念书修炼,我能怎么办!都怪……哎!”
她原地跺了跺脚,怨念深重。
可这种色厉内荏的样子才显得她年纪小,完全是个还在念书的孩子。
云乘月忽然想起来,自己今年十七,三小姐比她小,还差一点才满十六岁。她惊讶起来,因为她之前竟然完全忘记了这回事。三小姐之前浓妆艳抹,哪里像十六?
她感叹道:“十六岁……不念书干什么?”
“……你够了!你就得意吧,反正我没有害过你!”
三小姐终于受不了,转身想跑回家。
云乘月叫住她:“你等等。我问你,你去哪家书院?”
三小姐僵了僵,停了下来,低声说:“浣花书院。”
“那正好。”云乘月摸了摸怀里的兔子耳朵,“你明天去书院的时候,帮我抄个课程表,就是每个时段有哪些课,再记一下对应的老师讲得怎么样,记好了回来给我,明白么?”
……我凭什么帮你,我自己上课都从不认真!云三小姐很想冷笑着回一句,以彰显自己的骨气。
但事实上,她只是咬着嘴唇,说:“哦……”
她一想起云二昨夜的表现,就害怕。她说不清为什么,不完全因为她的漂亮、天赋,而是别的什么……更强硬的东西。她没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