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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看似平静的一天……
“好端端的梅江宴,你为何非要给云乘月下请帖?”
庄府,竹影摇曳。
外头是阴天,这里面却是阳光灿灿。青竹翠影落在曲折小径上,一派闲雅幽静。
这院子的花窗外就是这样的景色。
庄怀星坐在花窗边,秀眉轻蹙,半边脸庞笼在阴影中,显出几分阴郁。
“这也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她轻声说。
“太子……?”
那严厉的男声一滞,犹是不信:“果真?我怎么没听说?”
庄怀星低眉道:“近来我常伴太子殿下,大哥又不是不知。”
庄家家主思索着。
他在冲茶。他手举得高,细细的紫砂壶嘴吐出一道清亮茶水,渐入白玉杯中,一滴也没洒。在温度的冲刷下,薄薄的白玉杯渐渐浮出花影和游鱼,灵动异常。
“怀星,”他投来怀疑的目光,“莫不是你撺掇太子殿下,要让云乘月来的?”
庄怀星似有不安,在座位上动了动:“我,没……”
“行了。”看她这样,庄家家主心里有数,有些腻味,“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放不下幼薇的事?”
“我……”
“嗯?”
他声音变压成平平一道,听不出喜怒。
庄怀星的神情更哀怨了。
“是,这么多年了,我就是放不下。”她承认,细语,“大哥,从小到大,幼薇姐就像太阳般笼在我头上,她的天资、她的容貌,还有人人对她的推崇……而我有什么呢?”
她握紧了茶杯,单薄的手指涨红了。
庄家家主注视着自己的茶杯,眼神一动不动。“幼薇已经死了。”他说。
“可幼薇姐的影子还在。这么多年了,那颗太阳已经消失了,可她变成了影子,同样无时不刻地罩着我……还有我的女儿。清曦对云乘月耿耿于怀,大哥,你是知道的。”
庄家家主终于看了她一眼,神情莫测。
“我以为清曦与她关系不错。”
“……不过是被压制着,抬不起头,糊里糊涂顺着人家走罢了。”
庄怀星轻笑一声,神情却更加幽怨:“幼薇姐的阴影跟了我一辈子,现在还要跟着我的孩子一辈子……大哥,我不甘心啊。”
“明明我才是你们的亲妹妹,才是这庄家真正的血脉,不是么?”
庄家家主没有丝毫愧色,只是摇头:“云乘月不是个好掌控的人,万一毁了梅江宴怎么办?太子殿下也是糊涂,不过,殿下看来是多情之人,这也没什么不好。”
“大哥就只在意这个?”
庄怀星略睁大了眼,语气渐渐激动起来。
庄家家主皱眉:“那你想我在意什么?”
“……在意我的心情!”
她几乎喊了出来。
“幼薇姐鸠占鹊巢那么多年……可当初你们发现真相时,却还想要认她当妹妹。”庄怀星握紧手里茶杯,手指尖被茶杯烫得通红,“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是不是幼薇姐早就嫁给了太子,早就成了大修士,更加压得我喘不过气?”
少见她这么激动。
庄家家主有些不自在。
庄怀星从小就住在府里。只不过,她小时候的身份是“某个父母双亡、被接进府里抚养的表妹”。她的父母没留下什么财产,她寄人篱下,过得战战兢兢,被下人刁难也不敢说,被长辈责备了也只会唯唯诺诺。她从来都是躲在一边,羡慕地看着他们,尤其是看着幼薇。
和神采飞扬的幼薇完全不同。
可那种神采飞扬,本应属于她……
再说,怀星也是真的很可怜。幼薇是那样天才,年纪轻轻就是第四境修士,可怀星却是个资质平庸的普通人。无论如何努力,无论用了多少灵丹,她也只是个第三境修士,还空有其表,实际水平只相当于第二境。
他的这个妹妹,真是个倒霉的、可怜的庸人啊。庸人嫉恨天才,也是太正常不过。
想到这里,庄家家主心软了。
“好了。”
庄家家主叹了口气:“幼薇已经废了,也早就死了,而且死了很多年。怀星,你何必跟个死人过不去?”
“因为我不甘心。”庄怀星幽幽道。
庄家家主不解:“那这和云乘月来梅江宴有什么关系?那可是梅江宴,连次一些的世家都难受邀请,你还让她来?”
梅江宴在正月中旬举办,又称元宵之宴,从元宵节前一天开始,连开三日。因在梅花盛开的江边举办,顾称梅江宴。
这是大梁一年一度的盛宴,名门云集,会有舞乐、论道、游戏……连天子都会参加。还有不少百姓会远远围观,或是也模仿着办一两场宴席。
如果家里有年龄合适的儿女,也正好在梅江宴上亮相,挣个美名,也好为今后的仕途、婚嫁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