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大人的力量超乎我意料……这是好事。这样一来,我们就更有把握了。”
生机灵光温润流淌,也像一只慈爱的手,将那些流窜的银绿色光芒拢在一起。在生机灵光的帮助下,她在体内模拟出第六境修士的经脉状况,终于摆脱了被灵力撑爆的危机。
云乘月长长吐出一口气。
严伯舟在她识海中目睹了这一切,不由疑惑:云姑娘为何知道第六境修士的经脉状况?而且还这么快就构建出来,简直像曾经观摩过千万遍!
难道她曾经是……严伯舟琢磨着某个荒谬的猜想,却又自己摇头。现在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云姑娘,如果你准备好了,我就将意识撤下。这片空间会消失,我们会回到黑海之上。一切小心。
云乘月点头:“开始吧。”
风荷月影——倏然破碎!
无数破碎的镜片样的光,还残留着虚假的夏夜景色,在下一个瞬间,它们又映出黑色的波涛。
哗啦——
海浪。
单调的、乏味的、一成不变的海浪声,本质上是阵法运行的声音。正如机械齿轮不断咬合,这片黑色的海域根本是一座人造的囚牢!
或者说,原本——是一座囚牢。
而现在,它成了大人物的养殖场。养殖的是异族的敌人,饲料则是自己的同胞。
不仅是意识空间破碎了,之前云乘月看见的平台也破碎了;书架倾倒,灯光落地。火焰吞噬了雅致的灯罩,侵略了一本又一本的书籍。而接着,它们也全都消散,因为它们本也是虚假之物。
她倒飞如海,和这片破碎的景象擦身而过。
人的记忆多么脆弱。当曾经的现实成为过往,过往也就成了虚假。再厉害的修士也无法改变过去。
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抓住未来——向前,再向前。要比所有人都厉害,才能改变结局。
——噗通!
严伯舟的力量张开了。海浪轻柔地吞噬了她,将她卷着迅速往下。这曾经的牢笼,如今成了囚犯的捕猎工具;它还以为终于抓住了多年渴求的猎物,急急忙忙将她往下送。
下沉,下沉。
而下沉也就是向前。
神鬼在海底最深处,它还在沉睡。这是哪一只神鬼,是被薛无晦扒皮抽筋的那一只,还是被她削去大脑、钉穿四肢的那一只?无论哪一只,嘴边都沾染了她同门的血吧?还有韩夫子,他们甚至吃了韩夫子……是的,她想起来了,她的同门和夫子,就是被这些孽畜活生生吃下肚的!
这样的东西,难道不是他们共同的仇人?
庄梦柳可以背叛他们,可是他怎么能和这样的东西联手——怎么能?他甚至还在喂养它们!
如果她的同门可以转世,如果她的老师和夫子可以转世,是不是一次又一次成了这些东西的盘中餐?
庄梦柳。真是做得出来。
不能原谅。
云乘月笑起来。她眼中有燃烧般的光,仿佛是用骨血燃烧。
她看见了。
那是一只巨大的怪鱼。它躯体庞大到一眼望不到边。云乘月看见的是一团灯火,那是从它背部伸出的鳍。在光芒照亮的范围内,可以看见透明的皮肤,皮肤上有一团团云一样的花纹;在皮肤下,是两只巨大的、紧闭的眼睛。
——那是……那是什么?!
严伯舟在她识海中惊叹。神鬼的躯体相当于一枚巨大的书文,本身就拥有震慑之力。人类第一次见到它们时,往往会被影响精神,出现各种幻觉。在当年,这被称为“神迹”。这也是一部分人心甘情愿供奉它们的原因。
——是神鬼。
云乘月说。
看见这只神鬼的一瞬间,她就明白了,为什么庄梦柳要拼命喂养它?因为这只神鬼等级很高,拥有极强的“许愿规则”,只要代价足够,它可以实现非常可怕的愿望。
而那“太清令”?那根本不是什么太清令,而就是这只神鬼的许愿规则。
太清剑只是一个包装,一个媒介,一种掩饰。真正发挥作用的,是这只藏在星祠深处的神鬼!
也不怪庄梦柳心动。这是多么强大的力量……和太清剑的“生死之力”结合,可以多么高效地抽取百姓的生命,供他苟延残喘下去。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可是,怎么做得到?
他难道不记得了?她可是看见这只神鬼的第一眼,就认了出来。当年吃了韩夫子他们的是一只神鬼小队,而眼前这只——就是它们的头领!
他不记得了?
他怎么做得出来?
庄梦柳。好。很好。
云乘月笑容更盛。她好像忘记了其他表情,现在只记得这一个;荒谬到极致,难道不该笑?在她身体里奔涌的是力量还是愤怒,亦或两者都有?她已经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