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飞鱼卫冲进诏狱时,见到的就是一片昏迷的同僚、染血的地面,和空荡荡的牢房。
“……跑了。”
一道声音毫无感情地得出结论。
这声音冰冷至极,又清澈至极,仿佛最纯净的泉水冻成的冰面。
飞鱼卫们退后,恭敬又谨慎地垂着头。一列司天监的星官鱼贯而入。他们保持沉默,直奔那新鲜的血迹,并仔细查看、小声商量,似乎毫不在意突然消失的犯人。
只有那冰冷声音的主人凝视现场,露出深思之色。
“岁星,你不该这样做。”
辰星抱着银镜,微微仰着头,对着一片空气说得非常认真。她那银白的长发落及脚踝,却一尘不染,洁净得叫人害怕。就像她的眼睛一样;那种剔透的、闪光的蓝紫色,哪里像人类,只像传说中的妖魔。
“可是,你已经这样做了。”
她沉默片刻,轻轻叹息一声。如果有熟悉她的人在,就会惊讶地指出:辰星极少叹气,因为她根本就不像个人。
此时,这位“根本不像个人”的星官,甚至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悲伤。
“既然你已经这样做了,那么……我们就不得不提前交手了。”
……
【获得蓝色情感,辰星的迷茫与悲伤。】
【星官大人已经活了不知道多少年,也冷冰冰了不知道多少年。但在那颗冰冷的心里,此时燃烧着对你的渴望。尽管自己也不知道缘由,但她感到了些许不能表露的悲伤。】
看过《云舟帖》的提示后,云乘月又专门看了看那一缕蓝色的情感,最后蹙眉。
刚才竟然是辰星来了?还好她走得及时。现在对上五曜星官,她很难应付。
不过,这还不算奇怪。真正奇怪的是,为什么辰星对她怀有悲伤之情?她们的交情还没到那一步吧。
以后再说。
“卢爷爷,我需要您离开白玉京……不,您不要和我争论,我是不会走的。而且,杜大人的尸体您要留给我,我要研究一下……”
这话才说完,地上那具尸体就悄无声息地化为了灰烬,散落一地。
云乘月声音一滞。好了,这下没得研究了。
她小心地观察着卢桁的反应,担心他会更加悲痛。但令她意外的是,卢桁固然大吃一惊,可程度还好,没有因为打击太大而彻底呆滞。
相反,他还在痛苦中露出了一种思索的神情。
“乘月,你先告诉我,”他注视着她,目光严肃起来,“你的背后还有谁?”
云乘月考虑片刻,选择坦然:“与其说我‘背后有谁’,不如说我和谁在一起。没错,我不是一个人,起码王夫子和我站在一起。”
“……王夫子?”
卢桁再次吃了一惊,却又不是那么吃惊。他喃喃道:“难怪,难怪,王夫子对你的看重是有迹可循的。既然是王夫子……”
他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你们究竟要做什么。但我知道,我不能让尚德就这样白白死去。”
“乘月,你能否对我起誓,你们的目的是打击神鬼,和神鬼背后之人?”
“我发誓。”云乘月毫不犹豫。
卢桁凝视她片刻,郑重点头:“好,那现在,和你们站在一起的人里,多了一个我。”
他说得这么痛快,云乘月反而有点吃惊,愣了愣才问:“无论神鬼背后之人是谁?无论……我们要打击的人是谁?”
她印象里,卢桁一直是很忠君之人。
却见卢桁看了一眼某个方向,露出意味深长之色。“无论是谁。”老人厉声说,“只要是那等玩弄百姓、玩弄无辜之人性命的人……就应该被绳之於法!”
看来,在“刚正不阿”和“忠君”之间,卢桁还是选择前者。
“王夫子知道后会高兴的。”云乘月放下心来,“您目前在白玉京待不下去,那就劳烦您在外为我们奔走了。”
“自然!”卢桁答得干脆,“却还有一件事。尚德的下场让我心惊胆战,我不得不想到……我在京中虽然没有家人,却还有不少学生、友人,他们会如何?”
云乘月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有些苦笑:“卢爷爷,我现在又不是传说中的飞仙,救您一个人还好,要我把所有人都带走,实在……就算能做到,人家多半拖家带口的,莫名其妙之下,谁又愿意跟我走?”
卢桁盯她片刻,确认她所言非虚,登时失望。
“我还以为你做得到。”老人有些孩子气地嘟哝,“你都把老夫从诏狱带出来了!老夫可不敢想你现在有多大本事!如果你能早些来,也许尚德……不,如果老夫能再能干些……”
他露出伤痛之色。
云乘月拍拍他的手臂,权当安慰。接着,她就通过特别制作的通讯玉简,联系上了王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