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似龙又似鲤的头颅上,隐约混杂了恐惧和疑惑。它在怀疑什么、忌惮什么,却又因不能完全确定,而想要贪婪地试探什么。
如果能够吃下这个修士……
神鬼最终流露出了贪婪的神情,战意也更加高昂。
呜——
它发出了长鸣,如蛇一般猛地弹出,击向那道白金色的流光。
……
书院,后山。
傅眉猛然站起。
“我那缕神识竟然被赶了回来!”
她难以置信,眉心还跳了几跳:“这世上还能有比我更霸道的女人?”
“你这就想岔了。”王夫子笑呵呵地说,“突破至洞真境时的威压,天然排斥一切窥视而已。”
傅眉冷眉冷眼:“那也是把我赶回来了。要我说,她多半是一举突破至洞真境,打了我脸,谁让我之前断言说她绝无可能马上突破?这笔账我记住了。”
“猴子小妹啊,你总是想这么多的?老夫可不认为她有这个意思。”
傅眉怒道:“王夫子,您能不能别叫那个名字?”
“不能。”老人笑眯眯,语气很干脆。
“……”
傅眉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老人所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王夫子那缥缈却永远笔挺的清瘦躯干,在庞杂的“绝地天通”前,竟有些佝偻。是太累了,还是她的错觉?
傅眉微微摇头。她还是管好自己吧。
“王夫子,您还没完成?云乘月那人现在厉害得很,我的神识可再过不去了。”她的语气重新清淡下来。毕竟是在永夜磨练了二十年。
“快了,快了。”
老人如同应付自家缠人又霸道的小辈,口吻很纵容。即使是傅眉,也无法对这样的态度生气。
她只能重新坐下,盯着“绝地天通”,又去盯王夫子。
老人面前的光幕变化万千,而他的双手动作也越来越慢。越接近结尾,就越要慎重,但凡有一步没走好,就是前功尽弃、满盘皆输。
也恰因压力这么大、责任这么重,老人也才越悠然。最完善的工作,往往同时要求最小心的动作,和最轻松的心态。他早在千年的岁月中明白了这一点。这么想来,也许死灵也并不是全然不能进步?这个想法总是令他愉快。
并且,现在他要更愉快一些。
傅眉也察觉到了这点多出的愉快。
她狐疑道:“王夫子,怎么我感觉……您老人家现在还挺高兴?云乘月他们可还没脱险呢。”
“老夫的确挺高兴。”老人慢悠悠地回答,“因为老夫见到了故人。”
傅眉将信将疑:“您具体是指您生命中哪一年的故人?”
“你大可一猜。”
“……王夫子,有时候您可真不像活了千多年的人。果然大道尽头是返璞归真?”
老人呵呵地笑,并不作答,只时不时伸手去拨弄一下“绝地天通”。快了,快了。他想。
真是很久都没有见到了……
大师姐。
王夫子收回双手。作为鬼仙,他飘飞的长袍总是虚幻透明。而今在永夜下,它们又变得更透明了一些。
“完成了。不过,‘绝地天通’太庞大,尚需一炷香时间,各地才能重见天日。”
傅眉抬起头,盯着永夜的星空。她露出一个微笑,清秀如晨露,眼神却狰狞如恶鬼。
“那就很快了。”她说,“这天看了二十年,真是看得人腻味,还是亲手捅个窟窿出来更好看。”
……
叮叮叮叮——
剑光与鲤龙交错,刹那之间不下百声脆响。
玉清剑神光熠熠、灵性十足,可鲤龙浑身鳞片固若金汤。两者擦出无数火花,在星空下乱跳不绝,好似另一场群星坠落。
锃——!
剑风锐利,到底削开鲤龙一截龙角。这巨兽痛鸣一声,身体猛一后缩,周身红雾大涨;红雾由麟粉组成,其中景象居然扭曲起来。
云乘月略略皱眉,并未乘胜追击。那麟粉可以扭曲空间,她的攻击很难真正击中鲤龙。神鬼总是有些玄妙的手段。她收回玉清剑。
她悬立空中,直视鲤龙,冷声道:“孽畜,若你即刻自尽,尚能留个全尸。”
鲤龙并未答话。它那两只蒙翳的眼眶阴恻恻的,似乎正打量什么鬼主意。
忽然,它抬起龙首,对天长鸣。天空中岁星竟似微微一晃,那淡色流泉又要坠下,流入鲤龙口中。
鲤龙心中盘算着,自己被啃噬了这么多年,又饿了这么多年,力量实在不足巅峰时的一半,不过若能再多吸收一点,用来打败这女修也足够了。这修士给它一种熟悉的感觉,可它想不起来她是谁,只直觉,如果能成功吃了她,它不仅能重回巅峰,很可能更进一步。到时候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