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乘月挟起最后那只小笼包,对着上面冷却的油渍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了下来。
“快帮我想想。”她催促道。
季双锦立即认真起来。她沉思托腮:“原来是这样。那我好好帮你想一想,嗯……”
陆莹却一脸不耐。她拿起筷子,把云乘月刚刚不要的包子挟过去,毫不在意地啃了一口,并且三两下就吃完了。
“你有什么好尴尬的?慢慢自学呗。实在不行,换个地方也可以,反正你是天才,几个月就能从第一境修炼到第三境,我看说不准明年你就飞升了。”
云乘月无奈:“哪有这么简单,我那也是碰到了机缘……所以才想再找找。”
她总不能说,是有个千年的、无所不知的、神神秘秘的幽魂,告诉她说这里藏着个大机缘,等她去发掘吧?
陆莹瞪她:“机缘哪那么好找。我要是知道,我才不告诉你,我一个人独占!”
云乘月有点烦她了:“你帮不帮我想?不帮的话以后不请你吃早饭了。”
陆莹不屑:“今天也不是你请的。”
云乘月冷笑:“真不巧,我原本打算明天请你。”
“这……”
陆莹沉默片刻,神情一展,露出个甜蜜蜜、假惺惺的笑。
“云师姐,你别着急。你想找机缘修炼,不就是因为明年的事?”她声音也变得娇滴滴的,全不顾另外两个人突然打哆嗦。
“可我记得,京里不是说,让你毕了业再去京城参加擂台赛吗?我看,你干脆就不要修炼,直接把明年拖过去,那个什么岁星擂台赛,谁爱打谁打,你别上去,不就行了?”
云乘月反复揉耳朵,头疼道:“好了好了,我明天请你们吃早饭,你可千万别这么和我说话了。”
陆莹一瞬换脸,冷哼道:“别人想让我这么和他说话,我还不干呢!喂,我觉得我说的很对,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云乘月放下手,叹了口气:“哪有这么简单。”
陆莹不服气:“哪里不简单?难不成就你一个还没毕业、第三境都没掌握熟练的小修士,明年真要去和第四境的修士打擂台?那不是找死?”
“找死……”
云乘月半晌没说话。而后她苦笑一声。
“恐怕正是如此。”她淡淡道,“无论如何,我已经继承了岁星星祠。而对岁星星祠,白玉京似乎志在必得。然而,京城要立下法度之道,我却被认为是意趣之道的天才,你想想,如果你是京城,你要怎么做?”
怎么做?很简单。作为星祠的继承人,云乘月要么是白玉京的人,要么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对白玉京来说,无关紧要的只有一种人——死人。
“啊……”
陆莹愣住。她喃喃道:“可我听说,那位陛下说了要广纳英才,而且也知道你是司天监的预备役,很看好你……你不是前途一片大好吗?我以为,要你去打擂台,只是为了鼓励你勤奋修炼……难道不是?”
她转头去看季双锦,发现对方蹙眉不语,只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早就想明白了这一层。
陆莹更加瞪大眼。她对江湖里的勾心斗角、好勇斗狠很熟悉,却也有着所有江湖草莽共同的特质:对于高高在上、神秘莫测的达官贵人,他们总是下意识套用戏文角色去看他们,譬如觉得皇帝就是要治国爱才的,譬如觉得乌烟瘴气都属于小人物,权力最顶端的人是最清明公正的。
所以,皇帝亲口下的谕令,亲口说过要爱惜人才,怎么可能不是这个意思?
陆莹大受震撼。
这副样子反而让云乘月一下笑出声。
“陆莹,你这副样子好傻。”她说,“像个瞪眼乌龟。”
“……你才乌龟!”
陆莹一激灵,虽然还在震惊,却可以凭借本能反驳。
云乘月一本正经:“这倒是没错,我的确梦想当一只乌龟。所以,你要来和我做邻居不做?”
“什么邻居?”陆莹被她搞得更糊涂,一脸莫名其妙,“谁要跟你当邻居?不对,你为什么是乌龟?和你当邻居岂不也是乌龟……好哇云乘月,你骂我是乌龟!”
这回轮到云乘月愣住。她这次真没骂陆莹,可按陆莹的推论……好像也很严密,毫无错处?
她陷入沉思。
季双锦在旁边终于没忍住,到底笑了出来。
有了笑,方才一瞬的沉重气氛就散了。世间之事,无论有多沉重,倘若当事人还能笑能吃,旁人也就会跟着觉得轻松许多。
连阳光都明快了很多。早餐铺子里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安静而明亮的空气里,云乘月悄然吐出一口气,微笑着注视两位友人。
“好啦,快帮我想想机缘在哪里。”她语气轻松地说,“这段时间你们和书院的人接触得多,有没有听说什么不同寻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