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略一踌躇,驿站伙计就看出眉眼高低,面色一变:“您……没有?”
四周空气一静。
悄然之间,气氛中便有什么东西绷紧、凝肃;所有人的注意力仿佛都集中过来,如黑压压的风吹来。
没有身份玉牌,莫非是相当严重的事?
云乘月想起薛无晦之前的告诫,就道:“实不相瞒,我是被人掳了,身上的东西都被搜走,什么都不剩。不过,我家就在浣花城,等我回家再补上登记,行不行?”
她说得诚恳又从容,挺直的脊背和脖颈,也在无意中彰显出家教良好的优雅气质。驿站伙计迎南送北,眼神毒辣,瞧着觉得不假,便又松了口气,重新露出个笑影来。
“您请等一等,我请户正张大人来一趟。”
伙计再作揖一次,小步跑开。
云乘月站在门口,能感觉到四面八方的视线。那股黑压压的怀疑尚未完全褪去,仍旧盘旋在侧,审视着她。
——[无妨。]
等待的时间里,薛无晦的声音忽然响起。云乘月侧了侧头:“嗯?”
——[若此处有人为难你,都杀了,再换一处地方便是。]
他的声音仍旧清淡,语速不疾不徐,浸着古老的优雅从容。
有些人谈及杀戮时如谈论屠鸡宰狗,可这至少代表他们意识到有剥夺生命这件事存在,而有些人谈论杀人时,语气却比摘一朵花更平淡。
云乘月眉毛动了动。众目睽睽,她不好直接开口反驳。
她用食指点了点胸前的挂坠,清清嗓子,状似自言自语。
“今晚吃点什么好?不知道有没有圆形的菜。”
比如某些圆形的高档自助、鲜香火锅、新鲜甜品……什么的。
——[……无聊。]
他语气其实一直很冷淡,但云乘月就是听出了一点悻悻之意。她没说话,笑了。
很快,驿站伙计带着一名中年男子过来。男人中等个头,不胖不瘦,穿着深青色长袍,腰上别一支笔、一块令牌。
“是你要临时登记?”
这位张大人的职位是户正,管驿站附近的人口流动。职位虽小,他却神情严肃、很是认真,看见云乘月时虽然愣了一下,却立即恢复了冷冰冰的工作状态。
“是我。”云乘月说。
“姓名,年龄?浣花城哪家哪户,什么时候丢的?”
“云乘月,十七,浣花城云家,行二,什么时候丢的……我不大清楚,贼人给我灌了药,当货物运输,没人告诉我时间,我迷迷糊糊也分不清。”
这些都是实话。
“云家?”
张大人抬起眼,手里急速记录的笔一停,露出几分惊诧:“是井水街的百年云家?”
云乘月点点头。其实她不知道云家在哪条街,但浣花城的百年云家只有那一个。
张大人更吃惊,露出怀疑之色,眼神极为犀利:“可我知道,云家的二小姐是个傻子!”
他执笔向前,身周灵力滚动,腰间令牌隐隐放出迫人威压。
他厉声喝道:“休要冒充他人身份,你究竟是谁——从实招来!”
云乘月一呆。这剧本不太对吧?
以前看的故事里,大家不都来去如风、无影无踪,连紫禁城之巅都随随便便用来决战,什么时候会查验身份,还通不过了?
如果她的人生也是一个剧本……
那这剧本,怕是有点太严谨了?
第14章 前往浣花城
◎【修】◎
“你究竟是谁——从实招来!”
张户正一声厉喝,驿站内外鸦雀无声。
隐隐,有刀兵出鞘的冷冽脆响。一时间,连秋日明媚的阳光都冷了三分。
陷入迷思的云乘月也被震醒了。
——[奇遇。]
薛无晦出声提醒。
云乘月考虑了片刻。
她并不擅长说谎,但思忖一二,她觉得自己的经历还真称得上“奇遇”——被家族欺负的废材少年跌落山崖(大墓),遇见被封印的神秘老爷爷(小干尸),获得了天赋肯定与秘宝加成(墓里一大堆名帖)。
这岂非实话实说?
她暗中点头,心安理得、十分笃定地开口:“我遇到了奇遇。”
“……奇遇?”
张户正一愣。
看他表情的微妙变化,似乎一瞬间脑补了许许多多她不知道的事。
云乘月淡定地回望着张户正。
她的表情仿佛在说:是的,就是你想的那么一回事。
至少张户正是这么理解的。
但他维持住了官员的基本素质,坚持狐疑地盯着她,谨慎地问:“可有证据?”
云乘月又思索了一下。
“掳我的贼人半道去遗迹探险,全都失踪了,车马还留在林子里,可以找到。”
她严肃地解释:“我自己是看见了一枚书文,然后就变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