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陶一个刚刚成年的贵族少女,路上实在吃了不少苦头。但她没有因此沮丧、后悔,反而更坚定了要从军报国的念头。
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捡到了申屠侑。
申屠侑是流民的孩子,更准确地说,是被用来易子而食、即将被丢下锅烹饪的一头“两脚羊”。
当时,乐陶已经明白自己力量有限、不能轻易把食物分给饥饿又凶狠的流民,但当时她站在路边,看见那个八岁的孩子怯怯望着大锅,脸上没有多少恐惧,反而显出一股了然和哀伤。
她被那种出乎意料成熟的神情打动了。
最后,乐陶用一袋糜子面换来了申屠侑。
“我到现在都记得……”
乐陶出神地说:“那时候他才这么点高,一点修为都没有。我粗心,忘记他是个普通孩子,走得太快,回头才发现他走路走得满脚血泡,却还是紧紧捏着我的衣角,一声不吭地紧跟着我。”
自然而然,他们两人一同去了边境,一同参了军。
当时的边境军和后来乐陶率领的定宵军完全不同。那支军队属于奉国,积累着世代贵族的腐朽气息;军中贵族子弟好吃懒做却能升职加官,穷苦的士兵卖命挣扎,却永远都是可以被随时牺牲的小兵。
但因为勉强能吃饱,对当时的百姓来说,参军竟也成了个好去处。
乐陶还是贿赂了当时的军官,才让瘦小平凡的申屠侑也一起留下。
就这样,他们一起在边境军待足了艰苦的十年,但无论遇到什么,他们两人总是形影不离。
在这十年间,乐陶成长为军中新秀,申屠侑也不再是当年瘦小沉默又早熟的孩子。他在修行一道上颇有天赋,本人又刻苦努力,修为虽然比乐陶差一些,但他沉稳善谋、温和从容。
乐陶笑道:“当年他们都说,如果不是知道他的出身来历,谁都以为他是中原的大家子弟。”
她是个简单爽脆的性子,可说起申屠侑,明显有些滔滔不绝。但云乘月只是听着,并未打断她。
乐陶继续讲述。
后来,因为他们两个草根新秀与边境军中的贵族子弟发生冲突,上头不仅想抢他们的战功,还想扔他们出去当替罪羊。
申屠侑本想施展计策,但乐陶已经忍无可忍,一拍桌子,气咻咻地就带着申屠侑出走了。
离开后,两人商量一番,就想办法招兵买马,进而有了最初的定宵军。
又过了几年,奉国作为靠近北方异族的国家之一,又宫廷腐朽、军队糜烂,很快被神鬼异族打得节节败退,更没精力来管乐陶、申屠侑的草台班子。
乱世初露,定宵军在夹缝中成长,渐渐竟也长成了一支有名的军队。
这时,中原夏国的大军也已经赫赫有名,隐隐有天下抗击神鬼异族第一军的势头。
“就是陛下当年率领的军队。”
乐陶望了薛无晦一眼。饶是过了千年,她再提当年事迹,神色中也隐有敬畏和感佩。
接触几次后,很自然地,定宵军被薛无晦的军队收编了。由于后者与明光书院关系匪浅,定宵军也自然而然得到了书院的恩泽。
最重要的恩泽就是《天下经略》的传承。
“等等,”听到这里,云乘月打断道,“明光书院果真千年就有?《天下经略》也确有其事?”
乐陶点点头,有些奇怪地说:“明光书院何等鼎鼎大名,莫非千年后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云乘月:“明光书院还在,但《天下经略》似乎已经成为传说,仅有的残片保存在几大世家,也没听说有完整版。”
乐陶求证似地看了薛无晦一眼,见后者点点头,竟愣愣了片刻。
“居然已经失传了……”她喃喃道,“我还记得,当年定宵军从《天下经略》受益良多,我一直对书院心怀感激。”
薛无晦沉默片刻,微微摇头:“终不过是副本罢了。乐卿,你对《天下经略》太过上心,才有了后来的事。”
乐陶苦笑道:“是。可臣不得不上心,毕竟副本是在臣手中丢失的……在正本失踪后,副本就成了唯一的真本,臣焉能不上心?”
云乘月问:“怎么回事?”
千年前,《天下经略》是人族至宝,由传说中的天生飞仙与众多夫子共同书成。但后来,明光书院被神鬼异族偷袭,偌大书院被焚烧一空,一众夫子、弟子,全都殒身于那一战。
正本《天下经略》也就此失踪。
而当年,书院专门派人前来,不仅传授定宵军《天下经略》中的兵法、技术等珍贵知识,更是特意制作了一套副本给乐陶等人。
这些知识极大地改善了定宵军物资匮乏的问题,也直接或间接地救了不少士兵及其家人。因此,乐陶对书院相当感激,对薛无晦的军队也更是记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