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护卫握紧刀柄, 英挺修长的眉毛皱起来,薄薄的嘴唇也抿起来。她纠结了一会儿,点点头, 不怎么情愿地认可了。
两人继续朝前走。
这里就仿佛一个地下的水族馆……水族馆应该是长这样的?云乘月脑海中飘过模糊的记忆。水流在大大小小的洞窟外流淌, 被不知名的力量阻拦,却漏下幽蓝的光芒,也将她们的前路照得蓝莹莹的。
阿苏走在前面。她自己似乎没意识到,但她下意识地握紧刀柄、姿态警惕,完全是一个将云乘月护在身后的姿势。
走了一会儿,云乘月忍不住说:“你不用护着我。”
阿苏似乎愣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才有些犹疑地点点头。饶是如此, 她的身体依旧比寻常人更紧绷, 目光也时刻锐利, 仿佛一头随时准备出击的豹子。
之后, 两人陷入沉默。
不同于季双锦、陆莹……甚至也许换了洛小孟、乐熹在这里,云乘月和他们之间都不会这么沉默。争吵或嘲讽也是声音的一种。
但阿苏……这个季双锦的护卫兼好友,反而与云乘月最陌生。
云乘月望着她的背影,想起之前她被乐熹推出去,要她冒着生命危险先去划船。当时,季双锦竟然一言不发,只是顾自纠结。
她犹豫了一下,问:“阿苏,你不怪双锦么?”
护卫的背影似乎顿了顿,但她没有真正停下脚步,甚至也没有回头。她只是说:“不怪。”
声音干脆利落,甚至很冷漠。
两人又走了几步。
阿苏突然又头也不回地说:“云姑娘,之前在岸上的事……我多谢你为我着想的心意,但下次再有这样的事,还请您不要阻拦。”
云乘月一怔:“什么?”
护卫闷闷道:“是我的错。如果当时我能坚持自己先试水,大不了只有我一个人落水,无非一死,可现在小姐也……都是我一时软弱。”
她的声音听上去压抑而自责。
云乘月反应过来,苦笑:“原来你在怪我。”
阿苏说:“不敢。”
但这冷淡沉闷的语气,分明是藏了一丝怨怪的。
——[云乘月,理这等自甘下贱之人做什么。好了,不要说了,吵得我心烦。]
薛无晦的声音突然响起,语气比阿苏更冷淡。但在云乘月听来,他的声音反而显出了一种微妙的烦躁……他怎么了?以往他都不太爱说话的。
云乘月传音问了几句,帝王却又陷入沉默。他待在空间吊坠里,似乎在忙着处理药材,隐约像是个黑乎乎的假人……?云乘月没看清,神识就被他屏蔽了。
小气。
她暗中撇撇嘴,收回心神。但她没注意,她刚才还有点苦笑和无奈的心情,一瞬间就变得轻快许多。
她盯着护卫的背影,不生她的气,反而生出一点好奇。
一路上没有其他障碍,只有漫长的幽寂。两人不敢太耗费灵力,赶路的速度有限,这段幽蓝色的静寂就更彰显其存在感。
在沉默里,云乘月再次开口。
“阿苏,你全名叫什么?”云乘月觉得,两人的关系不够亲密,大概还是称姓氏更好。
但护卫闷声道:“就叫阿苏。”
云乘月:“嗯……?”
阿苏理解错了她的疑惑,声音里显出一丝遗憾:“我的修为不够,还不能冠上季家的姓。”
云乘月顺着问:“修为够了就可以吗?”
“也不一定,还要看为季家做出的贡献。”
这个问题挑起了阿苏一些兴趣。她的声音略活泼起来,总算像个年轻的女孩子了。
“云姑娘提醒得对,我不仅是修为不够,贡献也不够。其实……在小姐的护卫里,我并不是最优秀的一个。”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旋即却又有些高兴,“不过,就是因为我修为不够,才能陪着小姐。按照明光书院的规矩,第三境以下的护卫还能说自己是外院考生,书院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修为再高就要判作弊了。”
“第三境?”云乘月问,“但乐熹之前不就是第三境?”
阿苏摇摇头:“乐公子是乐公子,与我们不同的。我只是护卫,是奴籍。”
云乘月张张口,愣了一下,才问:“奴籍……有很多限制?”
“云姑娘不知道?”阿苏也有点惊讶,迅速回头看了她一眼,“奴籍不允许报名书院内院,不允许与良籍通婚,不允许入职官府。”
她说得很理所当然,也很平静,就像在阐述“今天天气不错,因为出太阳了”一样简单——不带任何情绪。正面和负面都不带。
云乘月又张张口。
“……双锦说你是她朋友。”她说,“也许她会帮你把奴籍销去,改成良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