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陶……?
云乘月陷入了一片黑暗。
……
一黑,一亮。
云乘月猛地坐起来,本能地就开始大口呼吸。溺水的感觉还深深停留在她脑海里,她按住胸脯,使劲喘气,贪婪地吸入更多空气。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这里是另一片空间。
无边的黑暗,微微的光亮。床榻上铺着大红洒金的褥子,矮桌上放着精致华丽的瓶瓶罐罐。
另一旁立着书架,上头摆满了书册;桌上铺着图册,还有笔墨纸砚,以及一些零碎的材料。
黑衣散发的帝王坐在桌边,侧脸对着她。他手里拿着一截墨绿色的藤条,正用小刀不紧不慢地削下树皮,让粉末洒进面前一只小巧的玉碗中。
那只玉碗是白色,晶莹剔透,透光能看见其中已经盛了一些液体。当藤条的碎屑落入碗中时,其中的液体会微微颤动,仿佛在发生什么变化。
……薛无晦所在的地方,似乎永远不会变。
云乘月坐在榻上,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好半晌才如梦初醒,抬手一拍额头,轻轻“啊”了一声。
“是一切都是我做的梦……还是怎么样?”她有点糊涂,怔怔地问,“我怎么在这儿?”
帝王头也没抬,淡淡道:“在这试炼之地里,你算是死了一次。趁你身体还在恢复,我将你神魂拉进来,也好告诉你一些事。”
“……死了一次?”
云乘月下意识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仔细盯去,她发现自己的手的确有些半透明,也显得更苍白,不像之前一样凝实。
“死了……死了?那我现在算什么,死而复生?”
她下了床,来回走了几步,并未觉得自己有何不同,就疑惑道:“死而复生是这么容易的事么?”如果是的话,为什么薛无晦还没复活?
帝王抬头看了她一眼,手里动作停了停。
“第一,因为没死透。第二,试炼之地在设计之初,会有一些保护机制,让试炼者‘死亡’后被扔出去,顶多受伤,而不是真的死。”
薛无晦放下藤条,拿起玉杵,慢条斯理地研磨玉碗里的液体。
“虽说水府改变了许多,但当初的机制还是剩了一些下来,何况还有……”
他语气一顿。
云乘月走过去,还在比平时更用力地呼吸。她问:“还有什么?”
薛无晦却说:“我暂时还不能确定,这一点之后再说。现在,有些其他事你需要知道。”
云乘月自己将旁边的凳子拉出来,坐下,又给自己倒了杯水,试着喝了。溺水的印象太深刻,以至于清水沾唇时,她都本能地战栗了一下,但她克制住本能的抗拒,一气将水喝了下去。
总不能让一次溺水成为心理阴影。她鼓励自己。
而后她才说:“好,你说。”
帝王放下玉碗,双手置于膝上,抬起眼,还是那般不动声色、略有阴郁的模样。
在光线幽微的环境里,他这副精致却死气沉沉的模样,看上去其实有点吓人,但可能是看习惯了,也可能是不变的事物总能带来安慰,云乘月望着他,竟有些安心。
她不禁笑了一下。
薛无晦正要开口,神情中却多了一丝狐疑:“你突然笑什么?”
“……嗯?”云乘月摸了一下唇角,正要随口回一句看见你想笑就笑了,却又莫名有点不好意思,就临时含混起来,“没有,你看错了。”
她使劲抿住嘴唇。
薛无晦又狐疑地盯了她一会儿,微微摇头,才端正神色。
“我看了这些时间,对于水府幻境的变化也大致清楚了。”
“第一,作为试炼之地,此处的法阵失效了很多,不足以支撑完整的试炼流程。大致来说,其中部分天材地宝,比如这一节湖上藤蔓——”
他指了指桌上那节墨绿色的老藤。
“这就是真的。还有让你找的翡蓝石、莲子,也都是真的。这些东西在千年前都不算罕见,放在这里,原本也是给试炼者的奖励。”
“而此处的人物,几乎都是幻影。”
云乘月神色一动:“几乎?那就是有例外。你是说……申屠侑?”
薛无晦摇摇头,却又若有所思:“我原本以为是申屠侑。如果有谁的死灵,能同朕一般,苟延残喘千年,那也只有少数几人可以做到。”
他无意识又使用了“朕”这个字。云乘月暗想,这是一个彰显身份的自称,或许说明薛无晦在面对这些旧部时,仍难忘怀自己曾经的帝王身份。
她没有戳破,而是感到些许不忍,便保持缄默。
薛无晦没有察觉自己的口误,还在凝神道:“此前在浣花城时,我曾试图招魂申屠侑,那时就察觉到一股奇异的阻力。在此处,阻力小了,却并未完全消失。由此,我原本有九成把握,申屠侑的死灵藏身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