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都过了很久了……!”
云乘月还在抓狂,又深呼吸一下,开始卖可怜:“就一下,就一下……你帮我挠一下也行,不不不挠,轻轻戳几下好不好?”
她的声音听上去都快哭了。
薛无晦一时踌躇。是真哭还是假哭?她有时候也很会演戏。
但她挣扎得越来越激烈,他顾不上思考真假,只能笨拙地说:“好了,真的很快了……我在帮你挠了,好些了么?”
实则他当然没有,只是哄她的。
“……你骗我!”
但她也敏锐地察觉出了这个骗局。喘了口气,她还想说什么,忽然身体的动作又停了停。
“你……你手再往上点。”她迟疑道,又催促,“快点,往上!”
薛无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右手按在她腰上,往上的话,就是……
这是她自己说的——他说服了自己,又成功地让手掌上移,掌心贴合她温暖的肌肤。
“这样……?”他试着问。
她闷了一会儿,长长出了口气:“再往上一点……左边一点,嗯,对,停一下。”
“右边右边……斜上方!”
“靠中间……过了,再回去点!”
她的声音舒展了一些。
他竟然也跟着略松了口气。
在遥远而冗长的记忆里,除了颠沛流离的少年时期,他还没被人这么颐指气使过。然而,当年他被人趾高气扬地使唤,心里只觉得羞辱,现在不得不对她言听计从,他却……
若非他是亡灵,他恐怕都要满头大汗了——意识到这个念头时,他忽然愣住。
某种细微的、被刻意忽视的了悟闪电般地蹿过他的脑海,令他险些浑身战栗。
但他忍住了。
他忍住了。而且想通过后,他本来僵硬无措的身体反而放松下来,连神态也更归于冷然与沉默。
过了不长的时间,云乘月长长出了口气。
“……好了。”
她的声音松弛下来,重新变得懒洋洋的:“你的手很冷,能让那种钻进骨头的痒好受很多……谢了。”
薛无晦动作略一停顿,松开她,直起身。
他转身想走,却又飞快回了一次头。惊鸿一瞥中,他看见她脊背变为一片雪白,只留下很淡的红痕。柔和而分明的曲线起伏着,每一寸肌肤都温暖光洁。
他垂下眼。
到他再一拂袖,她的衣裙重新整整齐齐地出现在她身上。
“现在应该可以抓了?太好了……学到了,以后如果我要严刑讯问谁,就痒死他!”
她全无所觉,还忙着看顾自己的背,报复性地使劲挠。
薛无晦没说什么。
他走到一边,再也不看她,开始整理桌上那堆乱糟糟的资料。他动作很稳,心中对接下来要做什么也很有条理。
“你在做什么?”
她不挠了,但也没动,而是懒洋洋地坐在榻上。他感觉到她的目光投过来,落在他身上,如有重量。
“你可以再睡一会儿。”他说,“等时间到了,我自然会送你出去。”
“好。”
她基本没有犹豫,就应了下来,声音里带着松散的笑意。
很快,她再一次睡了过去。到底是累了,伤也没好全。
薛无晦以为自己已经收起了所有心思,但过了好一会儿,他发现自己的目光始终凝在书册上的几个字上。
——栖魂傀儡。
这是千年前的一种禁术,随葬于他陵寝之中。只要收集好稀罕的材料,就能尝试以特定手法炼制傀儡。
厉害的栖魂傀儡,能让死灵附身后,行动与活人无异,只是仍旧缺乏活人会有的一切知觉。
他原本只打算随手试试,成固欣然,败也无所谓。傀儡毕竟是傀儡,他追求的远非如此。
但,现在……
不,这肯定是帝后契约的作用。
即便不是契约,他总归留存着正常男人的记忆,日日夜夜和一个姑娘待在一起,心思浮动也很正常……
又或者这根本是亡灵之身出了什么问题……
——啪。
薛无晦丢开书册。
不知不觉,他吐出一句话。
“还是尽力些罢。”
帝王抬起手,漆黑大袖垂落,掩住他大半张苍白的面容。
半晌,一声轻微的叹息在黑暗中沉沦。
……
鲤江水府。
在某座不属于定宵军的山上……
还有三个气喘吁吁的人。
“老、老大……怎么办……”
一人捂着手臂……不,他的左臂已经被砍去,只剩一个凝血的、白骨戳出的截面,伤口还被尘土污染得乱七八糟。
他身后的另一人怀里抱着个笼子,也不停地回望身后,眼神惊慌。
笼子上罩着的白布已经丢了,里头的小动物趴着一动不动,不知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