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情渐渐变得极度的震惊:“你是说……不可能!她才多大……不可能!”
老人连连摇头:“你确定吗?她的生辰八字,你怎么能……”
卢桁非常明白星官背后意味着什么,所以他非常抗拒这个事实。他自己可以为了天下奉献许多,年轻时也曾对身边的人寄予厚望,但现在他老了,他只希望自己记挂的人平安无忧,不需要有什么大出息。
他抗拒——深深讨厌着那个猜测。
虞寄风却玩味一笑。
“你看看她,浑身都写满了不可能。再多一样也没什么了不起。”他的语气变得尖锐,“卢老头儿,你也当过星官,你该知道,有些人的命运,别人插不上手!如果真是她,我们只能送她过去。这是她的劫,只有她自己能渡!”
曾经的四象星官站立原地,哑口无言,心思纷乱,一时陷入沉默。
一旁,尚未离开的聂七抱着双臂。他必须暗中死死摁住自己,才能利用疼痛,防止自己发出丝毫声响。但他心中震惊无法停止。他们说的是岁星星官的位置?难道?可她才只有第一境的修为!
正是思绪纷乱之际,那名年轻的星官又瞥来一眼。他笑容莫名加大,悠悠说:“所以,某些人就别打坏主意了。”
“如果她过得了劫难,天地会无限广阔,这一城、一州算什么?”
“而如果过不了……”
他的笑容中有种相当冷酷的东西,也像星星一样闪光。
“我们这些人,过不了劫,就只能灰飞烟灭,也劳不了别人操心。”
“行了,你们快去。”
他抬头望着天空。纵然是他,也看不清那枚据说是“祀”字的书文,然而有她的力量在,他勉强也能看个轮廓大概。
与修为境界无关,这是真正的道意。并不是每一种光明大道,都能达到这种层次……不愧是下一任五曜之首。
虞寄风望着那隐隐的煞气,却忽而露出一个笑。
“我开始觉得……这个世界不那么无聊了。”
……
通天观。
已经是傍晚了。
这座道观位于城郊的清泉山山顶。如果不是那大片的灰雾遮天蔽日,从这里望出去,原本能看见非常美丽的夕霞落日。而不是像现在,天地灰黑一片,唯有那枚巨大的“祀”字杀气腾腾,往四周无限地延伸出去。
薛无晦坐在山顶,望向浣花城的方向。
那里只有浓郁的死气和瘴气,他却看得异常专注。
四周点着灯笼。灯光落下来,照亮了他黑沉沉的衣物,还有苍白得可怕的肌肤。他眼睛不需要眨动,眼仁幽黑阴冷,像两颗深渊的泉眼。
他正坐在一棵树上。这是一棵古木,分叉处很宽敞,仿佛一张天然的御座。他坐得很随意,一腿屈起,一腿垂下,带得大幅衣角也一并垂落。
与他的闲适形成对比的,是树荫下的人。
这是一名古怪的青年,半边脸呆滞迷茫,半边脸却充满恐惧、狠戾、疯狂、绝望……无数复杂的情感。
他被关押在一座牢笼中。这牢笼十分特别,是用不断流动的黑色锁链组成;仔细看去,这些锁链本身又是由无数小小的“刑”字组成。
一重又一重的“刑”,牢牢关押着他。
这是封氏命师。
他的身下还连接着一道暗红色的线条。这线条往外弥漫,一直往外,和天空中横亘的“祀”字连接在一起。
每当“祀”字吸取生机、将力量传回,他就感到自己的力量在壮大。这壮大给予了他勇气和希望。
封氏命师倏然伸出双手,左右手各写出一个“镇”字,这两枚文字煞气流动、凶意腾腾,狠狠撞向黑色的牢笼——
轰!
牢笼安然无恙,命师却被力量反弹,震得跌坐在地,双手剧痛无比。
竭力积攒了很久的“祀”字之力,也被牢笼吸收,化为帝王力量的一部分。
这一幕已经发生了很多次。每一次,“祀”字传回力量,他拼命破除牢笼,最终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可如果不吸收“祀”字的力量,他就无法对抗“刑”的惩罚,会更快地被牢笼压碎、吸收!
所以,明知是徒劳挣扎,他还是像离水的鱼,一次又一次绝望挣扎。
一声轻笑落下,带着漫不经心的嘲弄。
“失败第几次了?次数太多,朕懒得数。”
命师的身体禁不住颤抖。如果有一丝一毫获得宽恕的可能,他这时候都会伏地痛哭流涕,然而他深深知道,自己罪无可恕。
他反而生出一种豁出去的怨毒。
“陛下……再如何折磨臣,也终究回不去了!”他抬起脸,扭曲着、抽搐着笑,“啊,昔日如太阳耀眼的皇帝,而今只是一介丑陋卑微的亡灵……哈哈哈哈哈,臣就算万死,能看到陛下这般落魄的样子,也真是十分痛快……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