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云府的老太爷了。云乘月望着他,又看了看云家大夫人、云家大爷,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云府中的主人,只有老太爷、大房和三房。假如被禁足的三房夫妇真的不是害了她的凶手,那真凶很可能就是这间屋子里的一个。
问题是,哪一个——或者每一个?
云乘月心中那恶作剧的意气暂时褪去了。她想起自己最开始回到云府的目的。她手里线索太少,而现在说不定正是一个主动出击的好机会。
她微微一笑:“很有收获,我已经毕业了。”
人们一怔。
老太爷神色有了细微的变化,终究是笑着问:“怎么就毕业了?”
“我学了基础笔画,临摹了一篇灵文字帖,成为了聚形境修士,又观想出一枚完整书文。鲁夫子很高兴,说我毕业了,还给很多人传了消息呢。”
云乘月轻言细语,又暗中观察三人神色变化。
三人自然大为惊愕,但谁都没有喜色。光凭这一点,看不出谁更异常。
云乘月思忖着,又轻描淡写添了一枚棋子:“也许真的很传奇吧,不过我觉得很累,灵力都消耗空了,听说要多养几天,才恢复得了。”
云大夫人还怔怔地回不过神。她下意识看看手中的书信。就在片刻之前,她还在为了两个孩子的游学经历而高兴,但现在,她只觉得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一时不知道是何滋味。
伶俐的大夫人说不出话,云大爷就只会讷讷说:“哦,好事啊,二娘果然厉害……”
唯独老太爷愣怔过后,又是慈爱一笑,夸道:“果然是有出息的孩子,好好好,云家有你这么个孩子,也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他语重心长:“二娘,今后你与家族相互扶持,要争取走得更远。”
云乘月盯住了他的眼睛。这是一双老人的眼睛,眼皮褶皱、眼珠混浊,和寻常老者无异。
她对着老人,微微一笑:“不。”
秋风刮过,雨滴乱打,厅堂内一片安静。
只有年轻姑娘的声音清澈明亮。
“我会离开这里,从此任何荣辱祸福,都无半点相干。”
说罢,她又看了看三人脸色,随意行了个礼。
“告辞。”
云乘月转过身,离开了。
她拿起门口滴水的伞,撑开来,踏上冷雨潮湿的石板路。她没有回头,却能感觉到人们的视线聚集在她后背。
她暗忖:不知道这种程度的刺激,能不能引诱凶手再次出手?
且行且看罢。
她的裙摆划过飘落的银杏树叶,隐没在转角的树丛之后。
……
傍晚。
聂家。
雨还在下。
荷塘被秋雨乱打,亭亭莲花凋零不少。
聂七爷站在廊边,望着天地雨雾苍茫。他站得笔直,右手捏住左臂。他捏得很用力,但小臂上肌肉不停颤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从他血肉里挣脱而出。
聂二公子站在他身后,垂首不语。
良久,聂七爷淡淡问:“阿莹又睡了?”
聂二公子略抬起头,面带忧色:“是。原本都好了,这才过了一天,她又开始犯困。虽然不像之前一样昏睡,但这次辟邪符也没什么用。”
聂七爷沉默片刻,声音轻了一些:“阿莹之前在星祠遇到了她。”
聂二公子张张口,半晌才低声说:“嗯。”
聂七爷垂下眼眸,复又抬起。
“明天。”他面无表情道,“明天,我去请她过来。”
聂二公子一愣,不觉说:“七叔,她性格锋利,不如我……”
聂七爷扭过头,眸如寒星:“你觉得她性格锋利?”
“……七叔?”那一夜的凛然还历历在目,他不明白七叔为什么这么问。
聂七爷微微摇头,看着侄儿的目光隐有失望,道:“任何有能力、有骨气的人,被逼到那个地步,都会冷硬起来。但如果将这份冷硬当成她的本性,你未免也太不会看人。”
二公子更惊愕:“七叔,您自己不也……”
“不要带着先入为主的印象去对待她,容易弄巧成拙。”聂七爷语带讥诮,隐有自嘲,“你七叔前车之鉴,你怎么还没学会?”
“七叔……”
“只管去恳求她,拿出个求人的样子,别自以为是。”聂七爷冷道,“我去,你乖乖守着阿莹。”
聂二公子绷紧神情、想要再争取一二,却又不觉看向叔叔的手臂。片刻后,他颓然垂首,苦涩道:“是,七叔安排罢。”
第35章 冷雨未尽
◎【修】◎
在云府前院的厅堂里“耀武扬威”一番后, 云乘月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一路反复思索,自己的“表演”可能有点生硬——没办法,她的确不擅此道, 不过,凶手也并不了解她。就算话说得过火一点、故意一点, 应该也看不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