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乘月也看过去。
鲁夫子一怔,严肃的脸却露出一个微笑。他似乎很少做这个动作,表情显得有些僵硬,但眼神里的欣赏却实打实地透了出来。
“云姑娘?”他主动迎来,笑道,“我已经听老师说了你的事。你这样的资质,能来浣花书院听课,倒是我们的荣幸了!”
云乘月问:“您的老师是……?”
鲁夫子轻咳一声,竟有点羞赧:“就是卢大人。我年轻时也曾上白玉京考试,想要有一番作为,那一场的主考官便是卢大人。可惜我资质有限啊……”
他摇了摇头,颇为感慨。
云乘月行了一礼:“原来如此。壮志雄心总是令人钦佩,您谦虚了。我从未正经学过书文,对很多知识都一知半解,想来浣花书院求教一二。”
“好好好。”鲁夫子笑容更甚,引她入内,。
四周学子见了这一幕,纷纷瞪大了眼,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鲁夫子笑了!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
——那是谁,怎么这么大来头?
——你居然不知道?那就是……
鲁夫子看了周围一眼,嗡嗡的声音立即消失。
“都好好上课去!”鲁夫子恨铁不成钢,板起脸,“什么时候你们也能观想出一枚天字级书文,我也冲你们天天笑,好不好?”
——不用了不用了……
学生们抱着书本,纷纷脚底抹油。
“见笑了。这些孩子都不坏,就是心性还有点浮躁。”鲁夫子有点尴尬地对云乘月说,又道,“老师也吩咐过了,说不妨让云姑娘自己选择听课。云姑娘想从哪一门开始?”
云乘月拿出课表,看了一眼:“我想从初级的笔画入门开始,可以吗?”
鲁夫子一愣,犹豫道:“可以是可以,可笔画入门都是六七岁的孩子……”
他原本心里预想的,怎么也是个中级的灵文临摹才对。可他再眼睛一瞟,忽然看见那课表上的字迹,唇边话语不觉一停。
鲁夫子瞪着那字,眼睛险些瞪出眶:这字,这字,这这这这……
这也太难看了吧?
可以说,他鲁平一生从未见过这样的字,不仅丑,还丑得别致、丑得有个性、丑得一言难尽。一般人写字,还真丑不出这个水平和境界。
这……是云姑娘写的?
当然不是。这是云三小姐的字,但鲁夫子不知道。
他立刻改变了主意,斩钉截铁道:“云姑娘说得对,既然是弥补书文基础,自然要从最基础的开始!”
云乘月收起课表:“好,那就烦请您带路了。”
此时,中级灵文临摹班正要开始上课。
窗边的云三小姐正在研磨,突然鼻子一阵痒,止不住地打了个喷嚏,结果溅了自己一桌子的墨水。
望着狼藉的桌面,云三欲哭无泪:她最近也太倒霉了吧?
……
初级笔画班。
正如鲁夫子所说,笔画班的学子都是垂髫小童。云乘月一迈进屋,就有无数好奇的大眼睛看过来。
一个扎着红头巾的小姑娘“哇”了一声,脆生生地说:“这位姐姐,你真好看,你是新来的夫子吗?”
鲁夫子立即露出尴尬的神情。
云乘月却没什么感觉,对小姑娘一笑:“我来跟你们一起上课。”
“啊……”
另一个小男孩立即问:“姐姐,你为什么不去和哥哥他们一起上中级班、高级班?”
“——因为这位姐姐从前没有上过课。当她和你们一样大的时候,因为一些缘故,没能来成书院呢。”
一道温柔和善的声音传来。
一个女人走上前来。她和鲁夫子一样,穿着□□的蓝袍,身量不高,神情里流淌着温情和真诚。
鲁夫子侧开一步,非常客气地介绍:“这位是负责笔画班的林鹿林夫子。林夫子,这一位是云乘月云姑娘。”
“我听过她。”
林夫子对云乘月俏皮地眨眨眼:“我喜欢你那天的做法。”
云乘月笑起来:“我也喜欢。”
“嗯,那就来上课吧。”林夫子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还双手轻轻一推,将鲁夫子赶出去,“不管您是要等着还是如何,不能干扰我上课。”
鲁夫子无奈,苦笑地看向云乘月:“林夫子就是这么个外柔内刚的霸道个性。”
林夫子已经愉快地“砰”一下关上了门。她又指了指教室后面的空位,说:“云姑娘,你高,坐后面吧。”
“好。”
孩子们都偷偷看她。不过,等林夫子轻轻一拍手,他们的注意力就全都回到了她身上。显然,这一双双闪闪发亮的大眼睛,说明他们都很喜欢这位夫子。
林夫子背后是一张被挟起来的大张元书纸,面前是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支大号的毛笔、一台磨好的墨、一只笔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