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导演和他对视几秒，两人都在纠结要不要开口，一方面放不下自身的架子，另一方面又实在不甘心就此打道回府。

两人曾经合拍过一档美食综艺，请过全国各地响当当的名厨，有好几个祖上甚至还是御厨，但似乎都没有这种香气令人魂牵梦绕。

“要不大家一起来尝尝？”顾准的提议恰好顺坡下驴，他在地上拾起一个磕碰过的白瓷盘，随意在水桶里洗了一下。

餐具什么的，对于他们而言已是奢望。

木棍被轻轻松松地抽走，香气扑鼻的烤鱼完美呈现在众人眼前。

鱼身完整，肉质紧实，两面是好看的焦糖色，在灯光下清晰可见煎烤得极为均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用专业烤箱烤制而成。

草绳打的结极为简单，轻轻一拽，鱼肚里包裹住的豆瓣酱争先恐后地淌了出来，一点点沾染上白玉般的嫩肉。

红褐色的浓稠酱料，颗颗饱满的豆豉，在简陋的瓷盘中显得那么垂涎欲滴。

四周寂静，吞口水的的声音却此起彼伏。

热气在副导演的镜片上氤氲，鼻尖萦绕着的是挥之不去的香气。

他故作镇定地扶了一下鼻梁上笨重的眼镜，暗暗赞叹这就是他无法用文案所描述的味道！

“哎哎，你们几个回去把摄影机拿来！”胡超忽然灵光一现，激动得一拍大腿，立马跟周围的人交代，打算把这一段录下来，发到节目官方微博，就当下播后的小花絮。

说干就干，打光师摄影师通通就位，胡超一把揽过副导演，略带埋怨地小声嘀咕：“你先把盘子放下，别在小辈面前丢了面子。”

说得好听，光看不能吃，谁能受得了？副导演闷闷不乐地将伸向烤鱼的爪子缩回来，看向老友的眼神愈发幽怨。

眼巴巴地等着视频素材收集好了，饱受煎熬的副导演这才小心翼翼地撕开酥脆的鱼皮，用指尖撮了一点点鱼肉，当舌尖与其相接触时，他美滋滋地闭上了眼睛。

先是一层薄如蝉翼的酥皮，然后是软嫩滑爽，带着鲜甜汁水的鱼肉，层次感的体验让沉睡的味蕾缓缓苏醒。

生长在野外的鱼，口感本就比饲养的要有嚼劲些，而卫昭特殊的烹饪手法更是让肉质的Q弹发挥了极致。

宛如DuangDuang的果冻，唇齿留香，更妙的是完全没有腥气，压根就与鱼扯不上关系！

这盘鱼在剧组传递着，扛着摄影机器的小哥腾不出手来，急得哇的一声张开了嘴。

每个人都自觉地撕下一小片鱼肉，蘸了蘸酱料，刚传了一道，盘子里只剩下几片叶子和雪白的鱼骨。

大家都意犹未尽，吧唧吧唧嘴，似乎还在回味。

胡超将盘子放还，看着还在串鱼的卫昭，眼睛亮得出奇，他俯下身子，“林昭……这些鱼都是你烤的？”

“嗯。”对方连头都没抬，只闷闷吭了一声，继续划他的鱼，动作规范得跟机器似的。

颇有种哥已经在大润发杀了十几年鱼了，心比菜刀还冰冷的错觉。

皓腕凝脂，指如青葱，明明是双弹钢琴的手，偏偏在耍刀这方面如鱼得水。再说了，这卫昭以前也算是红过半边天的大明星，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胡超想不通，索性不管了。

周遭喧闹，卫昭一向懒于应付这样的场面，只觉得头疼。

瑞士军刀闪着凛冽的光，一如他凌厉精致的眉梢。卫昭实在不明白，一条简简单单的烤鱼竟然吸引来这么多饿狼。

“还要烤多少？”等顾准来接鱼的瞬间，他塞香叶的手一顿，似乎忍了很久，有些不耐地仰头。

那张绮丽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比以往要生动许多。

顾准只以为他累了，扇风的手停下，小声提议要换个位置 ，两人挨得很近，顾准的鼻尖几乎要贴到那如玉般的耳垂上。

“你先休息会儿，我来吧。”

末了，似乎知道自己的半斤八两，他偏头看了一眼卫昭又补充，“你在旁边看着我就行。”

其实小组成员们已经饱餐一顿，主要是剧组这么多张嘴，不多烤几条，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耳畔是低沉而又稳重的声音，带着一丝安抚，那股来的快去的也快的怒气，如同冬日下消融的雪，连带着化成的水都被蒸发掉了。

卫昭没动，只是接过顾准用来扇风的一沓纸，由于指节太过用力，手背的皮肤下凸显出黛青色的血管。

旁边的总导演终于有些不好意思，但看到恨不能把鱼骨头都吞下去的副导，选择性地忽略掉卫昭阴沉的脸色。

“胡导。”

“哎。”吃人的嘴短，此刻的胡超似乎抹掉了对卫昭的偏见。

卫昭干脆扯出个大大的笑，不禁让胡超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