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96)
思勤偷着笑,“怎么了,又没有说错,本来就是我的人。”
看他给自己搭完脉,揉着身上的穴位,赵无垠和他闲聊,“我总觉得你自从进入中原以后,性子轻快了不少。”
思勤说:“不用再两面三刀的做人,当然觉得轻快。况且”,俯身凑近他的耳边,低声道:“我现在可有人心里念着呢。”
赵无垠跟着他笑,但心里心疼他,因为思勤跟着自己,又要继续那种水深火热的日子,安稳不了。不自觉搭着他的手,“辛苦你了。”
情上心头,未等二人想做点什么,敲门声响起了,门外黑鬼喊道:“公子,你的早饭。”
“左丘让我带来话,他被调到中部军区了”,黑鬼说,“听说西部又打过去,那儿的士兵都是软兵蛋子,陛下让他去训练训练。”
“哟,赵无坤还会调兵了?”思勤揶揄道。
赵无垠扫向他,发出一声不满。
“还有就是,外面大街上在举行葬礼。”
“你坐下吃”,思勤给他递出一双筷子,“慢慢说,谁死了?”
“皇长子,容贵妃的儿子。”
“他娘还没死,他急着死什么?”
“公子不知,容贵妃已经死了。”
思勤愣住,和赵无垠对视一眼。
“死在牢里?”思勤问。
“是”,黑鬼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都赶着魏王爷的国丧,自从赵无垠之死的消息传进金陵,陪葬的人物是一个接着一个。且不说朝廷动荡,百官被拉下马、砍头抄家的人不在少数,像是袁静、王道、杜祎,这种远离朝堂的人竟然也一个个化风而去。眼下是该走的不该走的,都开始慢慢远去,竟隐隐呈现出一股趋势。
思勤说:“依我之见,一定有人在陛下耳边嚼舌根,否则他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忍心轻易杀害?”
“公子为何如此断定赵立臻是被杀的?”黑鬼不解。
“这还用问?陛下一定以为那不是他亲儿子,毕竟他娘给他戴过帽子嘛!……但是没了皇子,皇上打算把这天下传给谁?”
“再生一个”,黑鬼扒着一碗饭,回答的相当中肯直白。
思勤笑笑,不理他,“璟心,这觊觎皇位的人还真不少?你那个大哥手底下的人似乎都有这么一个共同的爱好。怎么,你要不要保住你们赵氏的江山,我可以帮你。”
黑鬼一口饭喷出来,未等说什么,赵无垠已经发了言。
“思勤!”
“我可没有跟你开玩笑”,思勤说,“这江山你不去抢,自然会有人去抢。虽然眼下还没有足够的证据,但是我断定,这个叶子堔绝对是奔着皇位去的。”
他这思维跨度有点大,赵无垠并不明白。只说:“思勤,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他说话阴腔怪调、意味深长,眼神里充满了促狭,眼尾一扫便是讥讽,让人看一眼只觉得“刁钻”二字,极不舒服。
“就当我错”,思勤示弱,牵过他的手放在腿上盖着,“但是我侍奉过两个朝廷,如果说三个,也不能算错。你信不信,我对你们大梁朝廷里那点事,了解的比你还要深?那些人想干什么,我看一眼便心知肚明。不管是哪个王朝,有着多少的文化差异,但是人都是一样的。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朝政也一样。”
赵无垠信他所说,但这种残酷而真实的认知,实在太过残忍。他闭口不言,思勤就挑点好听的说给他:“赵立臻未必死绝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璟心,你想保他的命吗?若你真不想要这个皇位,好得还能传给他。唔,按照赵立臻的年岁来算,他绝对是陛下的亲儿子。”
“人都已经送葬了,你还说什么一线生机?”赵无垠忍着气,说话也不看他。
“他应当不会死的那么快,除非被人暗杀。你的兄长虽然没有什么脑子,但是为人一直是很宽厚的。”
良久,赵无垠点点头,示意救人。思勤无奈,他其实挺希望赵立臻死绝了的,否则等来日登基那天,这大梁朝廷哪能容得下眼前人进去?
一辆灵车从金陵城驶出,城里的百姓蜂拥而至,隐隐听到抱怨声:“又要国丧三年,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赵无垠蒙着脸,同思勤隐于树冠中,“你知道吗?士别多年,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这里,当时就觉得,这统领军权的人也太嫩了。”
灵车与他们足下的树侧身而过,“你信不信,那灵车绝对有问题?”
“你为何如此确信?”赵无垠问他。
“因为那上面有活气儿”,他指了指那棺材。
赵无垠懒得理他,偏过头去。思勤这才正色解释道:“身为陛下的独子,他死的实在太容易了。病死,这一听就是用烂了的借口,史书上一翻一大把。虽未亲眼所见,但是我猜,你们的朝堂上应当是这么演的——有人设计说赵立臻不是皇子,毕竟他娘给他带了绿帽子之事已经人尽皆知,陛下顾及颜面皇威不得不贬他杀他,又不好将此事传播出去。孤立无援的赵无坤对抗不了老谋深算的老滑头,于是,大皇子‘必死’。赵无坤虽然气不过,但也爱子心切,加上向来有点宽厚的缺心眼,所以从中做了做手脚,留他一命。”他意味深长的点了点那棺材,“这上面有活人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