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157)
“这么说来,它做奸细传信,有你一半的责任。”
“嗯……还真说不定。我们两个,真不知道是不是一段孽缘。”
赵无垠有意岔开话题,“你听它说什么了?”
“它说……”赵无垠以为他故意卖了个关子,抬头却见思勤的眼神突然冷却。
思勤摊开手中的纸条,赵无垠俯身过去,上面是一串蒙古文。
“它说,魏王要兵变,请狼王做好准备。”
恐怕是那奸细传的密信。
“原件我已经传回去了,这是我复刻的。”
“他要做好什么准备。”
思勤摇摇头,未说一词。良久才说道:“说不定要求和。”
“让我停止北伐和他求和是不可能的。”
“等你做了皇帝,你就要为您的子民想,而不是土地。土地终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不管什么样的战争,不管挂着什么样正大光明的理由,都摆脱不了他血淋淋的事实。……人终得往前看,过去的终归是过去了。”
“你今天说的话,我不敢苟同。”事实上,他有些恼怒,像是心里神圣的东西被人侵犯了。
思勤一笑,“也许等你真的当了一国之主,就会渐渐明白了,你现在还是个将军的思维。国主守的不是征战厮杀的边疆,不需要信仰,国主要权衡利弊,有舍有弃,看到的可不能只是北疆饱受战乱的百姓,也不能为了自己的政治私利去违背大臣的建议。”必要的时候,为了更大的利益,再放不下的也得舍去。思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气氛逐渐有点僵。
他把扯远了的未来拉倒近处,“对了,叶子堔,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赵无垠道:“他太过谨小慎微,实在挑不出把柄,除非给按个莫须有的罪。叶子堔在西部呼声还挺高的,我怕动了他,那些人会就近去找陈峰的麻烦。”
思勤突然叹息一声,“若不是敌人就好了。以叶子堔的能力,可以把大梁乱糟糟的官场整顿的很好。”
赵无垠却说:“未必,他心思太沉,我和他熟络不起来。以前也觉得他是个大才之人,希望能着手培养成一代清官。但经过他走.私.火.药一事,我对他的看法已经彻底变了,徇私枉法钻空子……后来又扒出了他的身世。一个人能有那么多张面具,藏得又毫无端倪,实在太难让人信任。更何况他的身份……”赵无垠还想再说点什么,却突然止住了话头,“叶子堔早晚是要动的,就看时机了。”
思勤突然问他:“那我心思不沉吗?你初见我的时候。”
赵无垠愣住,这么一想,好像也是。但又好像哪里不对,“你心思多,但是……”
但是不出来。
思勤盯着他。
赵无垠笑道:“但你就是招人喜欢。”
彼时被念叨着的叶子堔正在研究这盆染了毒的玉兰草,他亲眼看见魏王的血液沾上这叶子,就将叶子烧成了枯叶。若是血再多一些,叶子再多一些,那就是一壶烧开了的水。
这么一想,怪不得魏王每次宴会上都如此挑食。
可如何让他吃下去,这是一个难题。发愁之际,斜眼一扫,扫到了搁在架子上落灰的藏红花。那罐藏红花是皇帝为了拉他入伙,为了讨好,送他的珍品,甚至罐子,都是陛下珍藏多年的玉瓷。叶子堔将盖子打开,想了想,将玉兰草的红边剪成碎掺在了里边。然后他打包送给了卢贞。
叶子堔笑的一身轻快,提着一个精美的礼盒,未经通报自顾自来见了卢贞,像是拜访多年未见的老友。
“陛下赏赐的小玩意,虽然知道你不稀罕,但是这珍品藏红花解郁安神效果极好。如你这种整天萎靡不振,被酒浇起来的人,每天捏点叶子泡茶提提神也是好的。”
卢贞瘫在椅子上斜睨着他,满脸的倨傲,“皇帝眼看着没希望了,你这是及时倒戈了?”
叶子堔不否认,“难不成跟着皇帝一起陪葬吗?自从思勤公子压入天牢处死,魏王是越来越没有顾虑了,他心里明镜儿似的,知道这背后有人捣鬼,我总不能真去背了那黑锅。
我不是你,生来贵族,现在这一身累名,都是一点点积攒琢磨出来的,是我半生的心血……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我虚伪、恶心?”
“明哲保身”,卢贞握着这精美的罐子赞叹道,扫了一眼上面的花纹,就明白陛下是怎么讨好他的了,“聪明至极。你除了忠什么都有了。”他打开盖子,捏起这藏红花一看,叶子堔的余光带上了刀。
“要一起尝尝吗,说实话,我借花献佛之前,还未亲自尝过这味道。”
“大梁不产藏红花,这应该是贡品,确实是难得的珍品”,怒向他,“这是你的赔礼,哪能让你自己尝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