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114)
邢启龙被他一顿说教,并没有被圣人的言论感染说服多少,只觉得这些当官的别的本事没有,满嘴的大道理倒是不少,虚张声势、纸上谈兵。血刃从一开始干的就是杀人的生意,如今倒.卖.火.药,都是见不得人的买卖。刀尖上舔血,暴利与危机并存,哪能是说转性,就转了性子的?
“我入朝多年,看在交情一场,现在提醒诸位,如今的形式非常不妙,想必你们也察觉到了。莫要等到朝廷下令剿匪,到时候,全国通杀,你们避无可避。”叶子堔此番话却是一片好心。
“叶大人说得是”,邢启龙冷笑一声,“多谢大人忧虑,但到时候我们自会有挡箭牌。”
叶子堔疑惑:“你们找什么挡箭牌?”
邢启龙眼神阴郁:“小皇子,在我们手里。”
叶子堔陡然一怔,眼神显出一些惊恐来,片刻又被他压了下去,“你……你说什么?”
邢启龙却不再多言,心理占据了上风,微微一笑,“大人不知,当年朝中有人花钱买他的命,那可是一笔大价钱。因为是皇子,我主顾虑再三,留他一命,而今如果真的无路可走,逼入绝境,也只好拿他出来挡箭。”
“荒唐!”叶子堔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愤怒道:“真是荒唐至极!”他意识到自己失态,稳住心神:“皇子……皇子明明早就病死了,什么买命,什么在你们手里?胡说八道!”
邢启龙从袖中掏出一枚玉锁,是大梁朝每个皇子降生都会配给的贴身之物。“大人既是朝中下来的大官,想必不会不认识此物”,他捏着那玉锁缓缓递到他面前,豁然的“赵立臻”三个字跃入眼前。
叶子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死死盯着那枚玉锁。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很好,你现在不仅有倒.卖.军.火的罪名,更填上了私藏皇子、意图不轨的死罪。”
“若不是金甲水师严防死守,我们本想躲入燕国好好享受一番,那可是一块国安富足的好地方。只可惜……现在所有的路都被堵死,那些兵痞子逼我们一战。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
叶子堔维持着面上的稳重,坐回位置,“你现在告诉我,又是什么意思?”
“我们只想求一条生路。”
“你现在拿着皇子威胁我,让我给你一条生路?”这读书人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你脑子里有屎吗?”
叶子堔忍了又忍,才说:“皇子的生死存亡,岂是我一句话就能决定的?这得是陛下说了算。况且,说一句大逆不道的,他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是想让我给你上报天听,然后等着朝廷来抓你?”
“大人”,邢启龙知道眼前人的本事,说话一副恭敬态度,“你不是我们前线上的兄弟,所以不知道我们被逼的有多紧。你说,我们身上有钱,何不找个清闲地方过个安生日子,我们何不是如此想的?但是……但是那些兵痞子们根本不给我们活路,前天夜里,我们损失了三个火药库,调虎离山,只能以冷兵器相搏,人数死伤之多,比去年被人偷袭秘密基地的伤亡量更甚。
“而且皇子之死绝对有猫腻,我不相信陛下会视而不见。我就是证人,当年所有的书信都在我手里。我主原话,如果血刃真的走投无路,那也得叫所有人为之陪葬!若我们活的下去,就得想方设法求一条活路。”
这话让叶子堔惊觉,血刃面临的艰难处境远超自己的想象,否则想不出这玉石俱焚的招数。
“你回去”,叶子堔长吐一口气,“让我好好想想。”
邢启龙欲出门,叶子堔这时叫住了他,“对了,你说所有的书信都在你手里?能让我看看吗?”
邢启龙犹豫再三,终归是从怀里掏出,一张张摆在了他面前。叶子堔低头扫了两眼,手心已满是冷汗,“你这每张字迹完全不同,根本无法作证。我明白了你的意思,若走投无路,你想拿这件事和皇帝谈判,但是当年皇子突然病死,现在你又说在你手里,这中间有多少隐事,我们无法得知。万一……是皇帝的意思呢?万一皇帝刻意放了皇子,但是又有人要买凶杀他呢?到时候你不但揪不出凶手,还把皇帝的隐晦给戳破了。”
邢启龙说:“信如果无法作证,那我可以作证人,我见过他。”
叶子堔额上冷汗忽出,“你什么时候见过?”
邢启龙说:“他来跟我要人头的时候。”
“说清楚点!”
“一开始约定,杀人后把人头给他,但是雪爷要活口,我们就把人留下了。”
“你们留人做什么?”
邢启龙看起来老实坦诚,脑筋却转得很快,扯起谎来眼神都不闪躲,“因为他是皇子,身份实在不同。在大梁这片天下,玩火也是要有限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