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箫寒低笑一声：“不甘心？的确，或许确实是不甘心的，但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若真的耿耿于怀至今，不至于现在才找到机会。”

旁的不论，敢跟锦王谋反，八成也是不在乎自己能不能活命了，既然都不怕死，甚至主动想死，那裕妃大可以在此事发生之前，借口行刺一下风箫寒，行刺之罪，也足以让风箫寒对杨家不满忌惮，不至于连坐，却也能达到让风箫寒疏远杨家的目的。

可裕妃没有。

最不甘的时候，无非就是刚入宫那会儿，已经过了这么久，再大的不甘，应该也渐渐抹平了，入宫的时候尚且能忍住不动手，到了现在，突然来这么一出，反倒显得有点牵强甚至莫名其妙。

风箫寒的一番质问，让裕妃下意识攥了攥掌心，几乎不敢去看风箫寒的表情。

这个人实在太敏锐了，在他面前，好像所有的欺瞒都会变得无所遁形。

裕妃索性垂下了眼睫不再说话，谢语凝站在旁边看着，也终于察觉出不对来。

是她太理所当然了，潜意识中对裕妃的信任，以致于她的思路直接被裕妃的三言两语带偏，却忽略了，裕妃能跟锦王合谋，便早已不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人。

谢语凝深吸一口气，轻轻握了握风箫寒的指尖，说实话，这样的局面，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没事。”风箫寒捏了捏谢语凝的手指，小声安抚了一句。

谢语凝点点头，对风箫寒扯了扯嘴角。

风箫寒干脆握住她的手，这才重新看向裕妃：“依朕猜测，你对杨家确实有怨念，但还达不到蓄意报复的程度，至于配合锦王……你是觉得，锦王此次有很大可能成事吧？”

风箫寒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裕妃陡然瞪大了眼睛，从进门到现在始终维持着的冷静也像是轰然碎裂，整个人显出了几分慌乱和无措来。

风箫寒却还在继续：“你认为锦王有可能成功，但又碍于某些原因，不能将他的谋算提前告知于朕，所以，你斟酌过后，选择了答应和他合作。”

“你或许确实不清楚锦王具体要做什么，但你猜到这番博弈，他并非毫无胜算，而只要他夺了江山，依照杨家对朕的忠心，锦王一定不会放过，到时候杨家上下，可能都会受到刁难，许多人甚至难以活命。”

第1036章 洞察

“正因如此，在锦王给你递出橄榄枝的时候，你便犹豫了。”风箫寒冷静地陈述事实，“所以你在思索，在斟酌，各方利弊权衡完毕后，找到了一个可以同时平衡两边、无论何种结果都能保住杨家的办法。”

“你答应帮锦王，如果锦王成功了，就可以以此作为筹码，请求他放过杨家，届时即便杨家被逐出官场，至少能留下性命。”

“相反，若是朕除掉了锦王这个叛贼，你则可以用刚刚的这套说辞，把责任全部推到你自己身上，从而保证杨家不被牵连。诚然，这个法子并不能确保杨家的地位如以往般稳固，但借此让逼迫你入宫的父亲吃点苦头，你或许也是乐见其成吧？”

“归根究底，你是在用你自己，换取杨家的平安，以致于无论未来局势如何发展，杨家都能全身而退。你对你父亲的怨怪也许一直都是存在着的，但这点怨怪，却全然比不上他们的平安重要。”

风箫寒三言两语，直接将裕妃的心思挑破，这一瞬间，裕妃的心情极其复杂。

她叹了口气，像是想说点什么，却终究没能开口。

谢语凝见状就知道风箫寒基本猜对了，心底也十分感叹，但同时，又莫名生出了点儿不舒服。

就这么了解裕妃吗？如此轻易，就能猜到裕妃所思所想？

然而，这点微妙的不舒服才刚刚冒头，谢语凝还来不及压回去，就被风箫寒发现了。

他捏捏谢语凝的手，凑到她耳边小声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谢语凝被吓了一跳，耳尖一下子红了，忙不迭否认：“我没多想！”

风箫寒笑了笑，却依旧“固执”道：“很多事情都已经查到了端倪，早已经有迹可循，再结合起裕妃的基本性格及行事作风进行合理推断，不难得出结论。”

简言之，他和裕妃没什么超出朋友的情谊，所做的一切推断都是有依据的，并非单纯的因为了解而凭空猜到了事情真相。

这样一番解释，让谢语凝更加不好意思了，但刚刚生出的那点酸气，也立刻被按了回去，再不见踪影。

确定谢语凝被安抚好了，风箫寒这才继续处理裕妃的事：“如何，你还需要辩解吗？”

“……不必了。”裕妃沉默良久，苦笑道，“皇上洞察人心之术高明，臣妾没有任何可以辩解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