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是伤心死的,是被气死的吧?”
“倒也不是,就是病重了。你想想,人家老俩口没了儿子,还会对儿媳妇尽心尽力?她那身子骨本来就差,一天三顿的吃药……唉,反正就那个意思,你也明白的。”
“怪不得能干出抢人家儿子的事情来。”
“要我说,怪不得那孩子出息呢,敢情就不是他们家的种!”
……
如果是多年以前,佟家还富贵的时候,这些闲话倒也不会传入老俩口的耳中。但自从独子意外身故,老俩口其实没把精力放在买卖上,加上读书的开销确实比较大,而在县太爷作幺之前,学问好非但不能省钱,还特别费钱。
试想想,要是读不好,直接回家就好了,这年头又没有强制入学的。
正因为读得不错,才需要持续性的投入金钱。刚开始启蒙时,可以请老童生来教,但没几年就被告知这孩子留在这儿太耽误了,得去由秀才开办的学堂里等等……
束脩钱是一笔钱,文房四宝也不便宜,还有科举用的经史子集,单个兴许不贵,但算在一起又是那么多年下来,着实是一笔很大的支出了。
佟家早已不像十年前那般富裕了。
当然,温饱那是肯定没问题的,家里还有厨娘、老仆和粗使婆子。但终究不是那种门户一关就能隔绝流言蜚语的高门大户,尤其佟家还有个未出嫁的姑娘。
姜三娘的表哥才十三岁,佟家大姐也不过才十七岁,二姐则今年刚及笄。
佟家大姐前两年就出嫁了,娘家这些糟心事儿倒也不太能影响到她,毕竟这年头普通人家休妻的成本可太高了,大不了就是往后跟娘家逐渐断了来往,确实没必要直接把人逼上绝路。
但二姐才刚及笄,有一说是定亲了,也有一说正在相看中但尚未过小定。总之,那门正在说或者已经定下来的亲事,黄了。
偏这时,已经养熟了的孩子又要远赴县城求学,按照这年头的交通情况,估摸着这一去除非过年,应该是不会回家的。
甚至情况还会更严重,那就是近在眼前的最后一场童生试。
等在第二场考试里取得头名成绩的人,大概率是能通过最后的院试。除非是很罕见的碰上往届里的人才一拥而上,但这个概率实在是太低了。
而一旦通过了童生试,接下来就是冲击乡试了。即便离乡试还有两年光景,但对于读书人来说,每一息光阴都是很珍贵的。
本来真相若是不曾曝光,即便那孩子跑得再远,佟家老俩口都不会担心的,他们巴不得孙子越出息越好,可如今……
在这种担心下,八月到来了。
原本关注科举的也就那些相关人士,但因为这事儿,引得很多老百姓纷纷围观。他们一点儿也不关心科举本身,就想知道事件中心的那个孩子考上了没有。
县太爷脑子虽然有包,但他的好奇心也是很强烈的,并且特别能理解吃瓜群众那颗火热的心。
于是,在他的疯狂催促下,院试成绩比往年要提前了两日出来,第一时间就送到了县衙门,随即就张贴了出去。
如果是乡试、会试和殿试,那么放榜是黄底的宣纸。但童生试不是这样的,那就是一张特别喜庆的红色宣纸,瞧着就跟古早商场大促销的喜报一样。
而在这张红纸上,密密麻麻的书写了很多个名字,其中一个却是特地被人圈了起来,守在榜单旁的官差更是直截了当的告诉前来凑热闹的老百姓:“对,他考上了!你看就是这个!没错,就是他!考上了,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就跟对暗号似的,场面一度十分滑稽。
这次尽管不再是头名了,却也是名列前茅。
人家考了院试第五名。
“啧啧,这要是被没抢走,搞不好又考头名了!”
“就是就是,还正好赶在这档口闹出事儿来,可惜了。”
“那是秀才了啊,白捡一个秀才公啊?也不对,是抢的!”
在红榜前瞎逼逼的老百姓们才不管逻辑道理,他们就想口嗨,指指点点了半天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没想到,放榜的当天县衙门就传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县太爷啊,他又作幺了!
他表示,由他个人出资,在全县挑选二十名家境贫寒但本人十分用功努力并且尚未及冠的秀才公,送去府城的青云书院念书。
及冠就是二十岁,未满二十的秀才公本就不多,有也是出自于书香门第的,自然不符合家境贫寒的标准。至于本人十分用功努力,更是一个相当模糊的说法。试想想,一个能在二十岁之前考上秀才的人,你也不能说他完全没努力吧?那到底怎样才算努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