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父道了谢,很快就走下石拱桥,钱家下人过来询问时,他摆摆手,径直朝着远处的小舟走去。
到了岸边,他冲着小舟招手。
泛舟人果然很快就将小舟划向了岸边:“买鱼啊?刚抓了两条大肥鱼呢!”
安父问道:“老人家,跟你打听一个事儿,前阵子这里可发生过什么稀罕事儿?”
看安父不像是要买鱼的,泛舟的老人家也没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只乐呵呵的反问道:“这儿能有什么稀罕事儿?”
“这……”安父略一沉吟,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瞒老人家,我是受人之托帮忙找个人的。镇上有孩子被拍花子拐走了,县太爷前几日抓到了拍花子,根据他们所说,前阵子曾把一个两岁的男童从桥面上丢到了河里。”
那老人家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下意识的骂了一句娘,随后才抬眼上上下下的打量起了安父,半晌没吭声。
见他这副态度,安父反而镇定下来了。
“我也是受人之托,孩子家里人都快急疯了,孩子的太奶奶甚至因为太过于自责而病逝,而且这事儿还涉及到了拍花子案,县太爷已经插手了……”
老人家更迟疑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出声。
“县太爷英明神武,赏罚分明,如果真的是另有内情,我相信他不会让好人受罪的。”为了能让老人家安心,安父也是真的拼了,忍着恶心夸了一波县太爷。
终于,在安父的再三劝解下,那老人家吭吭哧哧的给出了一个不太明确的线索。
他建议安父去找里长。
又提醒说,最好能带上有分量的人,还是孩子的家人,不然里长不一定会帮忙。
安父曾经在安家村住过一段时间,很清楚像这种闭塞的村子里,外人是很难直接带出孩子的,哪怕知道明确的线索也不能直接上门抢孩子。因此,他谢过了老人家,决定先去通知丁家人。
事情倒是办得很顺利,丁家虽然不算富裕,但毕竟是本地人,很快就找了当地书院里的先生,一行人就这样登了里长家的门。
里长听完事情经过后,很是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在安父再三强调,这事儿已经闹大了,县衙门都插手了,他才不得不开口说了情况。
“我知道你们说的那孩子在哪儿,但这事儿不太好办……唉!”
“去年入伏那会儿,李家两个小子跟他们奶奶说,要去河里玩水,结果去了就再没回来过,连尸首都没找到。李阿婆的儿子前几年就病死了,她儿媳妇也改嫁了,就守着两个孙子过日子。一下子,两个孙子都没了,她脑子就有些不大清楚了,疯疯癫癫的。”
“还好,她有个娘家侄子时不时过来帮衬一把,可人家也要过日子,反正李阿婆就是饿一顿饱一顿的。还经常往河边跑,非要找孙子。”
“就前阵子,她突然抱回来一个孩子,浑身湿哒哒的,小脸还被憋得青紫,幸好村里有人略懂一些医术,给救回来了。后来孩子又发了烧,李阿婆一宿一宿的守着,给孩子换湿帕子,求了她娘家侄子借钱请大夫抓药,还把她小孙子的衣裳给那孩子穿……”
里长抽着旱烟,一点点的说出了情况。
他没提孩子如今怎么样了,只反复说李阿婆命有多苦,遭遇了多少坎坷的事儿,然后就是一声又一声的叹息。
包括安父在内的其他人都没吭声。
“罢了,这也是她的命吧。”里长放弃了,就算他有心护着自己人,可这事儿都已经闹到县衙门去了,真要是来了衙役,他又能做什么呢?再说这确实是人家的孩子。
里长起身招呼人往李家走去。
走到半路上,孩子的父亲突然开口:“我们可以给钱的,她在孩子身上花了多少钱,我们家给双倍。”
“唉,这哪里是钱的问题。她一个老婆子,要钱干嘛呢?”里长摇头叹息,“别看这些日子她要照顾那个孩子辛苦得很,我倒是觉得她好久没犯病了,也没再往河边跑,不嚷嚷着要找她孙子了。”
说白了,这就是个信念,是李阿婆的精神寄托。
这个道理,在场的人也都懂了,但总不能因为这个缘故,不要孩子了吧?
一行人很快就赶到了李家院子外。
才刚走到外头,就听到里面传来孩子哈哈大笑的声音,孩子他爹直接就红了眼圈,他娘更是捂着脸哭了起来。
自家孩子的声音当父母的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呢?
“娃儿啊!”几人哭着往院子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