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歌行(26)
众人群情激愤,七嘴八舌道:
“是啊是啊,世子消消气吧!”
“要不是猴崽子学艺不精,那混账早死了!”
“都怪猴崽子,要我肯定能弄死他,给世子解气!”
薛兰被他们说得摸不着头脑,“你们说的是谁啊?”
“就那个,应该是个文官吧?不是世子说让弄死他吗?”
薛兰恍然,“宋大人?我什么时候说的?”
侯玉三箭都射偏,没弄死宋大人,眼下有些没面子,噘着嘴道:“不是世子派心腹来送的信和画像吗?侯玉有负世子所托,世子揍我一顿吧。”
薛兰哭笑不得,“我在魏营,哪来的心腹啊?”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我们以为世子……挺有魅力呢……”
薛兰扶了扶额,“算了先不说这些。”
老刘握住薛兰双臂,殷切道:“对对对,世子先回明月城主持大局。”
众人附和道:“对!先治治谢良那个缩头乌龟!再弄死赵孟旸这个狗东西!”
薛兰却轻咳一声,没头没脑地问了句:“老刘,我府上……统共多少男宠?”
老刘懵了一下,“啊,算上随军带的,约摸三十几个吧。”
“一共三十六个,我替世子记着呢。”侯玉说完,还骄傲得拍了拍胸脯。
薛兰笑了,“真乖,那就由你替我遣散了吧,一个都别落下。”
侯玉觉得不可思议:“不是,世子不是说每年买九个撑门面的吗?那明年还买不买啊?”
“还买个屁,都是年少好面子,买一堆花瓶摆着看,都散了散了,一个给五十两银子,出去不许说我没碰他们。”薛兰想了想,又咬牙道:“也不准说我碰过他们,总之有多远走多远,把嘴闭死,什么也不许说。”
侯玉满脸心疼,心疼银子,“世子疯了不成?原本就是买来的,这些年花钱白养着,现如今遣散了还得给钱,这要是让侯爷知道了……”
“还不得扒了我的皮。”薛兰替他把后半句说出来,又嘟囔道:“扒皮就扒皮,总之留不得。”
侯玉一咬牙,一跺脚,“散就散吧,世子先回明月城,再不走追兵来了。”
“不会有追兵,”薛兰面露急色,“若有追兵,还能容我啰嗦这些么。”
侯玉疑惑道:“赵孟旸心黑手狠,怎会不派人来追呢!世子快走,我殿后。”
薛兰却调转马头,“你们走吧,我得回去。”
众人都懵了。
侯玉急得涨红了脸,喊道:“世子莫不是,莫不是……”
薛兰停马,笑了一下,“莫不是,恬不知耻地,看上敌将了?”
侯玉咬着牙不说话。
老刘急道:“世子,有什么话回了家再说啊!”
薛兰实在不忍,回头笑了一下,“老刘,诸位,辛苦你们了,保重!”话罢,策马前行。众人都知挡他不住,只得齐声呼喊挽留,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赵孟旸回到帅帐,屏退了左右,盯着烛光发愣。薛兰走了,他才放下心来,可心口为何这么疼呢?
薛兰舍不得他,他又怎么舍得与薛兰分离。更兼战事未定,薛兰回了明月城,必然要为北燕效力。从明日起,他们之间便隔着国仇,再不能循私情。
魏国还有两城在北燕手里,若数月内不能停战,他们之间,必有一番厮杀。他放走薛兰,也是在赌。这一局赌输了,便再无可能翻盘,注定要一败涂地。
若他不走呢?
赵孟旸心道:他若不走,无论生死,都由我替他担着,此生此世,必不负他一番真心。
可薛兰凭什么要为了自己画地为牢,甘心囚于敌营?凭什么不能做回那个少年将军,在战场上一展凌云之志、为国尽忠呢?
赵孟旸心烦意乱,吹熄灯火,出了营帐,在山坡上漫步。他想起薛兰说,这些草木,一夜之间便会伸展枝叶,吓人一跳。或许明日,薛兰就会像它们一样,破土重生了。
“赵孟旸。”如此熟悉的语调。
赵孟旸浑身一震,呼吸都乱了片刻。他转过身去,见薛兰静静立在不远处,大约是走得匆忙,穿得单薄,就这么站在飒飒秋风中,带着笑看他。
那笑极美,却带着几分他看不懂的意味。
“喊你呢,怎么不说话?”薛兰只堪堪迈出一步,已被匆匆奔来的赵孟旸纳入怀中。
“谁让你回来的?”赵孟旸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愿意回来,谁能管得了我啊。”薛兰被他紧紧箍在怀中,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无奈笑道:“你再使点劲儿,勒死我算了。”
赵孟旸松了松手臂,却没有放开他,低声道:“回来了,就别想走。”
薛兰笑了笑,“好啊,我还不想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