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歌行(21)
祁星转身出帐,又请了军医来。
赵孟旸又是咯血又是发热,如此反复折腾了一整日,药却喂不进去。薛兰也学着他的法子,以口渡药,这才堪堪喂进些许。
祁星蹲在帐门外抹泪,忽然听得薛兰在帐中放声大哭,撩帘狂奔至床前,却见他们俩:一个躺着,一个坐着,一个哭着,一个笑着。
“我说世子啊,”祁星鼻子一皱,哭得比薛兰还惨,“你要吓死我啊……”
军医来看,言说救治及时,安心休养便可痊愈。
薛兰心中一块巨石落了地,两眼一翻,晕厥过去。醒来后,只觉一个头两个大,白白折腾一通,竟然无功而返,又归原点。
“头疼吗?”赵孟旸垂眸看他。
薛兰正自懊恼,随口答道:“头不疼,心疼。”
赵孟旸笑了一下,却扯到了伤处,轻轻“嘶”了一声,偷眼去看薛兰的反应。
薛兰反应奇快,“嗖”地从他身边弹起来,紧张道:“是不是哪里又疼了?”
赵孟旸道:“哦,原是心疼我。”
祁星在一旁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谁让你把我抬到他床上的?伤成这样都不忘拿我寻开心,我是猴子吗?要不要搭个台子给二位耍个杂技啊?”
赵孟旸笑道:“祁星,你先下去吧。”
“是,将军。世子有事尽可喊我,”祁星微微一笑,“搭台子我也会。”
薛兰仰躺到床上,不再吭声。
“在想什么?”赵孟旸拉住薛兰手掌,轻轻握了握。
薛兰认命道:“落在你手里,真是求救无门。”
“不是落在我手里。”
“那是落谁手里了?祁星?”
“我心里。”
“你拿我当小姑娘哄吗?本世子大小是个武将,历来都是痴情女子薄情郎,本世子渴饮刀头血,醉卧美人膝,可不好哄骗呢。”嘴上不服,暗地里却握住了赵孟旸的手。
赵孟旸笑道:“知道啦,薛大将军,我身上疼得很,劳驾抱抱我,行不行?”
薛兰“哼”了一声,“少忽悠人了,你当我傻啊,南征北战多年,大大小小受过多少伤,你会怕疼?”手却老老实实抱住他一只手臂,嘟囔道:“先抱手,等伤好了……”
言至此,却顿住。
“伤好了如何?”
薛兰憋了半晌,赌气似的,低声道:“等伤好了看我怎么治你。”
赵孟旸笑道:“说来听听。”
“让你欲仙欲死,哭叫求饶,行了吧?什么都要听,没事就快睡觉,我要困死了。”
薛兰抬起手臂,将发红的脸遮住,听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我等着。”
一晃两个月过去,赵孟旸的伤已无大碍,只是吹了风还会咳嗽几声。薛兰小猫儿似的守在他身边,只有军报入帐时,才找个借口出帐逛逛。
这一日,赵孟旸同众将商议要事,薛兰又找个旮旯躲了。眼看着日落西山,凉风乍起,祁星还没来喊他回去。
“死狗腿子,是不是将我忘了。”薛兰冻得鼻头发红,实在忍受不住,便扭头回到帅帐前。
帐内人声鼎沸,依稀有“袭营”、“对策”此类字眼飘入耳中,薛兰定在当场。
两边僵持许久,若再开战,他与赵孟旸,又不知该如何收场。他既担心明月城守不住,北燕军溃退,又怕赵孟旸打了败仗受责难。一时间两头受堵,进退两难。
只须臾间,随军的宋大人气势汹汹,撩帘而出。
薛兰暗叫不好,扭头就走。宋大人撒腿就追,他一个上了年纪的读书人,哪里追的上薛兰。眼见薛兰越走越远,恰好几个军士巡营路过,宋大人喊道:“拦住他!快拦住他!”
军士们听令而行,便来扭住薛兰。
按说以薛兰的身手,便是再来二十个,他也不怵。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便笑问道:“宋大人这是何意?”
“世子为何在帅帐外盘旋?”宋大人猫着腰,呼哧带喘质问道。
薛兰心道:我又不是鹞子,盘旋作甚。面上却维持着笑意,耐心同他解释:“天黑风冷,我总不能一直在外边冻着啊。”
“世子,都听到什么了?”
薛兰矢口否认:“没有啊,我什么都没听到。”却暗自咬牙切齿:谁让你们一个个都是大嗓门,你以为我想听啊,听完了束手无策,还徒增烦恼。
“世子是心虚了吗?”
心虚你大爷。
“大人若不信我,何不将我扭送至将军面前,孰真孰假,皆有将军定夺。”
宋大人笑道:“世子同将军亲厚,营中谁人不知?若惊动了将军,将军必会包庇世子,来日回了都城,将军将如何自处?”
薛兰笑着,咬牙道:“那宋大人想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