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殿珠林(上)(98)
自己早已经习惯了接受云静不求回报、无条件的爱,但他也会同样不求回报、无条件的去爱别人吗?
譬如身边的这个她?她不过是孤身一人、无权无势,没有显赫家世,亦无倾城美貌。但为何举手投足之间,却总能让冷淡的自己,生出莫名的眷恋?只希望两人以后都能如现在一般,朝朝暮暮、说说笑笑、云淡风轻。
安勤见皇帝不再咳喘了,便起身退下,去膳房查看午膳和汤药的准备情况。她并不想听他们聊政事,知道得越少对她而言就最好,所以每次讷亲、福彭或者观音保入殿,她都会闲聊几句便借故离开。
皇帝对后宫干政一直特别警惕,从不在太后、皇后和嫔妃面前议政,更何况是她这个宫女?万一听到了不该听的,说不定哪一天她就要与世长辞了。
眼看着安勤出了殿门,福彭就转过头来盯着皇帝贼贼发笑,却不说话,那笑脸极尽挖苦讽刺之能是,看得皇帝浑身发毛,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你究竟在笑什么?!鬼鬼祟祟的。”
“臣是笑勤儿姑娘,有趣得紧啊!”福彭不紧不慢的端起了茶杯。
皇帝横了福彭一眼:“你是没见识过她的无礼和胡闹!”
“无礼?还胡闹!那不是皇上最忌讳的?您留着碍眼。不如,让臣带回府里去好好管教一番?”福彭两条剑眉,像两条黑毛虫般夸张的立了起来。
未料,一个大枕头飞了过来,精准的砸在了他的脸上。
“朕的人,几时需你管教的?!”若不是病着,只怕飞过来的就是拳头而不是枕头了。
“汉人没有资格贴身侍奉皇室,这也要朕再教你的?”皇帝显得义正言辞、铁面无私。
福彭笑着摇摇头:“大清最最英明的皇上,可别怪臣没提醒!您若是真对她生了情分,就不能把她再当下等奴才贬低、使唤了。臣看人准得很,勤儿不过表面上谈笑风生、唯唯诺诺,可是生了一副傲骨,是个宁折不弯的主!”
尽管福彭才与她相识不足一月,就能看得如此清楚。自己与她已相识五年,又何尝看不清,他低声答道:“知道了。”
随着这三个字出口,又一个枕头飞向了福彭:“情分!情分!天底下就属你最聪明!”
“哎呦!我的万岁爷,您别再扔了,我真服了您了!”福彭猫着腰遍地捡枕头去了。
这皇上的心思他是最明白的!
不然怎能叫“知音难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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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小知识:
1、不知是何原因,乾隆爷即位之后对”长春居士“这个名号拒不承认,直到发现了庐山瀑布题诗,落款便是:宝亲王长春居士。
第65章 惊蛰惊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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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八年,刚过惊蛰,北京的气温就明显回升了,正所谓“九尽桃花开,春耕不能歇”,全国农民都正式开始了春耕。
这十几日寒意渐消,皇帝已经可以往前殿议事、批阅折子了,讷亲与福彭仍继续往来于南苑和宫中,每日带来重要的奏折给他批示定夺。
幸好皇帝自幼身体底子强健,这次恢复起来竟比黄太医预计的还要快些,但依旧仍未往殿外去过。虽然,除了咳嗽和偶发的疼痛,已并无大碍,估计再需一两月时间就可大体康复了。
安勤照常是白天侍奉饮食汤药,然后在一旁充当“临时书童”陪他批折子、看书。
自来了南苑之后,皇帝处理政事时并不避讳于她,还常常有感而发、长篇大论的说上许久,也不管她是不是能听懂,总之是自顾自的畅抒胸意、不吐不快。
安勤这回也是开了眼界!
原来皇帝都是这么写朱批的:知道了、朕心甚悦、放狗屁等等,这都是他的常用批示语。
实在难以想象那些兢兢业业、谈古论今、苦口婆心的大臣们,见到自己的长篇大论上皇帝这“放狗屁”的朱批时,会作何感想?会不会气得吐血身亡?
倘若他激烈反对折子上的观点,则会自己另写一篇文章,来驳斥对方的观点,篇幅甚至远远超过大臣原本提交的奏折。简直就是一场书面“辩论会”!
在处理政务之余,皇帝则会翻看张栻的书,重温少时最爱的经典之作。
如今事是人非,再读之时,难免会生出不同的理解和想法来,感触颇多。
春眠不觉晓,是确确实实的。
每一到春日,瞌睡竟深重起来。想到无须上朝,勤勉的皇帝便想由着性子多睡一会,直到殿门被轻轻打开,衣裙悉悉索索的响声时,他才微微睁开眼睛。
安勤在南苑穿的衣裳并不是宫装,而是普通满族女性的常服,轻便的马褂搭配长袍,颜色也不似宫装的素净,而是灼灼其华的桃红、玫红与紫红,衬得她原本白净的脸,如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般,显出几分难得的娇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