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殿珠林(上)(95)
此时殿里的烛火映在他的脸上,已并无方才初醒时的喜悦。
安勤跪在床头的脚踏处,用勺子舀起一勺米汤,凑到他的唇边,他原本红润的嘴唇如今已染成了毫无生机的浅灰色。
当她注视着他灰白色的嘴唇时,眼前模糊了,生出了一片水雾来。
是的!看到他生死垂危的模样,她仍旧很难过,甚至忍不住的阵阵心痛。
这次皇帝重伤,吃了大亏,而追根溯源都是自己的错,她不知道该如何来表达自己的愧疚 ,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弥补这个大错。
安勤小心翼翼的喂着米粥,眼泪又无声的涌了出来。
才喂了几口,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伸了过来,用指尖一点点的抚去了她脸上交错的泪珠:“还没哭完呢?”
若此时,皇帝狠狠的责骂她一番是更好,他这样温柔以待,反而更让安勤内疚,一心就觉得自己是辜负了他的好意与信任!
她放下碗勺,紧紧的握住了他逐渐回暖的手,无言以对。
观音保到了,他正好看见皇帝已醒、斜靠在床上,安勤跪在床边。
他看到皇帝憔悴的模样有些动容,走至床边,跪下磕头道:“奴才恭请皇帝圣安!”
安勤见观音保来了,就准备起身告退,不料他的手仍是坚定的握着她、按在被褥之上,她便又跪回了原位。
皇帝望着跪在床边的观音保,神情变得极冷峻,狠狠的从牙缝里只挤出了一个字:“查!”
安勤的手,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捏的生疼。
这一个字,不用解释,殿里的三个人都懂。
但从何查起?怎么查?
皇帝并未明说,他又闭上了眼睛,握住安勤的手却不曾松开。
观音保见皇帝不再说话,便回话道:“奴才领旨!即刻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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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畅春园之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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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正月初八日起,已接连有十余天未见到皇帝出现过,就连正月十五元宵节,他也未来畅春园陪太后赏月,这事就十分蹊跷了!
皇帝是孝顺之极,团圆佳节竟是连请安的书信都未送达一封。
太后也询问过皇后,她也并未见过皇帝,只偶尔有讷亲捎来几句问候之语罢了。
一想到这些,太后开始心神不宁起来了。
莫非,这历儿真如先祖一般被迷了心窍?连额娘、皇后和江山都不顾了?他历来稳重周详,不应会做出这般荒唐颠倒之事的呀!
左右思量,太后决定着急召讷亲来一趟畅春园里,她必须要亲自问个清楚。
这畅春园,始建于明代万历年间称作“清华园”,直到圣祖皇帝在康熙年间,南巡归来改建成了“畅春园”,成了一座“避喧听政”的皇家园林。
园子的北部是水景园林设计,南部则是议政和居住的宫殿,这里处处古树丛生、自然清雅,太后平日里就住在凝春堂。
讷亲跟着畅春园的总管太监穿过积雪妆点的座座亭台,湖面上都是厚厚的冰层、一片素净。
而这凝春堂里则是一派融融春意,地龙的热量驱走了寒意,木几上的水仙花开得正欢,白瓷胆瓶里还斜斜的插着几支红梅。
“臣讷亲恭请太后娘娘圣安!”讷亲行至太后宝座前,跪拜请安。
钮祜禄氏,是努尔哈赤理政听政五大臣之一额亦都之后。额亦都与他的儿子们,是帮助大清征服中原的重要将领,其子遏必隆,则是幼年圣祖皇帝的四大辅臣之一。讷亲作为遏必隆之孙,若按辈分来算,与太后也算是同宗姐弟了。
“讷大人且起来吧!今日老身实在是心里不安,才请你跑这一趟。”今日太后突然召见,讷亲就猜到了,必是要问皇帝的事,幸而前两日皇帝已醒,他此时也好回话些。
果然,太后开口就直入重点:“皇帝这些日都在南苑?可都还好?”
“回太后娘娘话,皇上确实有感风寒,偶有咳嗽,不便来给太后娘娘请安,说怕过了病气给您。”皇帝虽说人已醒,却仍十分虚弱,只要稍有寒气吸入口鼻,便咳得厉害。
太后一听皇帝病了,不自觉的在宝座上坐直了身子,关切的问:“那可有召太医诊病开药?”
“请太后娘娘放心,皇上已召黄太医至南苑,近些日子就留下了。黄太医说,皇上的咳喘之症只要好生将养,待春暖花开之时自会痊愈,期间不能操劳。”讷亲此行来畅春园见太后,皇帝自是知道的,万般交待要他好生安抚,切勿让太后焦急。
“皇帝自小身体就强健,怎得就病了?还是这些年京城的冬天日益冷了。”这个黄宫绣虽才二十出头,但已是太医院里医术最高明的御医了,一直是皇帝最信任的,太后听闻黄太医在南苑给皇帝诊病,就安心了些,再想起还要问问勤儿的事来。